我先生的脚力因复健训练而日益强壮。有一天主治大夫告诉我说:「今天洗完澡后,要训练他下用步行辅助器来站五分钟。如果可以站的话,不久可再延长至十分钟。」
可是我先生却总是做不到,站了五分钟后,上半身就开始摇晃,可是我却认为应该按照医师的指示要他站十分钟,不断的鼓励他:「爸爸!加油!加油!」,虽然很想去扶持他那摇晃的身子,却强忍着不去。
先生却在第八分钟时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同时整个身体就扑到下去!我吓了一大跳,马上按旁边的紧急呼救按钮,请护士来将我先生送上床。
当晚他就再次发高烧,接着每晚呻吟,为此我也没办法睡觉,神学校也请了假,不分昼夜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到了第三天,我忽然看到我先生的脸而吓一跳:他地嘴巴歪着,两眼吊着,完全走样变成另一个人了!原来是颜面神经麻痹了。
「主啊,这太过份了,我先生原本是个美男子,竟然变成这么丑的脸,我很难过,主啊!请勿再羞辱相信你的人,请务必恢复他原来的面貌吧。」
虽然我自己也知道这祈祷真是太厚脸皮了,我却顾不了这么多,为了要让先生的颜面麻痹得以治愈,我认为非抓紧神的衣领来拚命摇撼迫切祈求不可,所以不吃不喝只要一有时间就祈祷,不知不觉中就成为禁食祷告。
过了三天,又过了四天,眼看马上就要过一个礼拜了,可是我先生却丝毫没有被医愈的微兆,尽管如此,我却从不怀疑神,从不失望,专心一致地继续祈祷。
快要过一个礼拜时,我不经意地看了我先生的脸时,意外的发现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同时也开始稍微有了一点食欲。
「哈利路亚!主啊,我感谢祢!」我跑到医院屋顶上晾晒衣服的地方,手舞足蹈地向神献上感谢。
但是一个难关去了又一个难关接踵而至,我先生由于连续患了好几次膀胱炎,就演变成了膀胱结石,全身开始发高烧,小便也尿不出来,全身浮肿,手脚都似乎快要绷开,大粒的汗珠不断地流出来,脸也肿得像个球,整个人都变样了。他高烧不退,陷入昏迷,只是一直痛苦呻吟。
过了三天,主治医师宣告:「嗯,……明天左右是危险关键,最好是趁现在赶快通知其它家属。」
迄今我已经听过七次这般的宣告,每次都令我感到紧迫得喘不过气来。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看护,我此时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在病床边弯着身子祈祷:「主啊!能使死人复活的主啊,请再次救助我先生吧。」
到了第四天,我先生全身开始痉挛,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我吓得马上按紧急按钮,急忙赶来的医师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象已察觉到什么异样,马上掀起棉被,拿着铝的洗脸盆放到我先生屁股前。我先生再度激烈地痉挛……突然有粒大拇指般大的结石冲跳出来,「锵」地一声掉落到铝的洗脸盆里。进一步再度用尽全力吼叫一声的同时,又跳出一粒石子来,(好极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小便了。)我自己好像是刚经历了九死一生,不由自主地泪流不停。苦难越大,蒙神怜恤得到医治时的感动和喜乐也同样的更大。
但是试炼却不是就此打住。结石因为是一股作气地冲跳出来,所以把膀胱的血管都弄破了,接着血液混着尿液流出来,而且出血量大到用我仅所有的几条尿布都垫不够。我慌忙地把我先生和我的内衣裤等所有的布都拿来垫,好不容易等到出血停止了,可是可以替换的内衣裤也没有了,我先生几乎是光着身子,冻得嘴唇发紫全身发抖,床单也被血污染了。
医院是一周换一次床单,若超过这个次数,是需要自费购买,可是我没有余钱可以购买,眼看着先生那般模样,我却毫无办法,一筹莫展,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很大悲哀。
到了第五天,当我掀起先生的棉被时,我惊吓的几乎要昏倒了,好不容易才抓住床角不致摔倒……我看到的是肿胀得像啤酒瓶,呈血红色的**官!更由于发着高烧,整个**像烫伤似的长满水泡。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按下紧急按钮。护士赶紧跑过来看,她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连主治大夫看了也不敢做任何处置而逃离了。
我好象快发疯了,连祈祷的力气也没有,完全没办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全身虚脱、恍惚无神,茫茫然地坐了下去……过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既然被医师弃绝了,现在惟有祈祷而已,没有其它方法可行。这时全身才开始有力气,因为我知道惟有祈祷才能使没路的道路得以开通。
「主啊,求祢可怜我这卑微的婢女,主啊!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子的苦难,我须一个人来承担呢?为什么只有我会遭受这样子的苦难呢?!」
我好像是要将神吞咽下去似的,一直重复地责问神,最后就这样的诉苦着:
「主啊!祢要舍弃我吗?若是如此,请让我和丝毫没有希望痊愈的先生一起死吧,我已经不想活了,我已经活得太累了!」
我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与先生一起自杀,已经有了「今晚是最后一夜」的感觉,决定明天就要死。
但是在那天早上,平常一个月才来巡视一次的院长先生,竟然来做第二次的巡视。他看了我先生的症状就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毫无血色的我,告诉我:
「王太太呀!你要振作起来,因为你先生已经没问题了,看起来你反而会比你先生先还要先走的样子啊。」
我觉得院长先生真像是神差遣来,鼓励仿佛身处地狱的我。
院长先生又说:「不用担心,涂上这个就会好起来了。」
接着把他亲手调剂的白色药膏涂在一张大油纸上,然后包裹我先生的**,再用绷带缠好。我这个人是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怀疑人的,所以也就完全相信院长先生所说的话。三小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先生的绷带拆开来一看:本来肿得像啤酒瓶,呈血红色的**,已经变得很小而且转为褐色了。
「啊,神啊!我感谢祢!」
我真高兴,我真高兴,这般喜乐是未曾跌到谷底的人所无法感受的滋味。松了一口气时,方才知道我已经五天没吃没喝也几乎都没睡的(啊!突然间好想吃寿司,不知味道会有多好,也想吃韩国泡菜,那个有红辣椒、大蒜的韩国泡菜,还有红苹果,黄橙色的熟橘子……)
一个又一个的食物一一浮现在眼前,可是我没有钱也没有力气到外面吃饭,我甚至连坐在椅子都感到很吃力,仅能趴在我先生的床沿而已。
那时候,突然病房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我所参加这地方教会的牧师娘。她手里拿着大布巾,看着我的脸,不打招呼直接就说:「哎呀!你真是像一个把大家的辛劳都承担在自己身上的人,好可怜哟……,你要坚强下去!我带这些东西来给你吃。」
我连问她带来什么食物的力气也没有,就只以沙哑的声音回应她一句话:「啊!真谢谢你。」
等到牧师娘回去后,我打开布巾一看,整个胸口因太惊讶而颤栗不已:里面包着的食物,竟然就是刚刚我好想吃的寿司与韩国泡菜!我实在是太感谢和太高兴了,眼泪和鼻涕就流不停,以致混着眼泪和鼻涕将食物囫囵地吞吃下去,我反而不知道这些食物的滋味了。
吃完了才注意到还有一个纸袋,打开一看居然是我刚才很想吃的红苹果和橘子!
由于我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苹果没有洗就咬起来吃,浑然忘我地拚命吃完这些食物后,身体才觉得开始有力气了。我们的肉体实在是很现实的。(对啦!我必须赶紧洗衣服,爸爸已经没有半件内衣可以替换了。)正当我把堆积如山,染着血迹的衣物从床底下拿出来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进来,回头一看,是一位教授琴艺的老师,也是这个地方的教会会友,肩上扛着一块大布巾,(哇!好大的行李呀,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我吓了一大跳,居然是我先生现在马上需要用的整套内衣、睡衣、毯子、两件床单,另外还有当作尿布的一打毛巾!我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诗篇第八篇四节)大卫王在极感谢神之余,曾经像这样的赞美神,真的,我也是同样的如此祈祷:「主啊!人算什么,祢竟然爱到这种程度,像这样不值一看的婢女,祢也看顾……」
「因靠耶和华而得的喜乐,是你们的力量」(尼希米记八章十一节)
正如这经文所描述的,感谢和喜乐如波涛般汹涌地冲过来,在我里面成为一股力量,不断地涌上来。
「爸爸!神将这么美好的东西送来给你哟!」
我一边这样告诉昏迷不醒的先生,一边替他擦拭身体,之后在洗衣间开始洗那堆积如山的衣服,口里不停地唱歌赞美主:「哈利路亚!哈利路亚!阿们!阿们!」
这样赞美着,对于洗那一堆如山的衣服完全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花多少时间也不觉得辛苦。等一洗完才发现已近熄灯时间了。(明天再一起晾衣服吧!)我这么想着就把已经脱水过的衣服带回病房,哪知同室的看护跟我说:
「刚才电视报导明天会下大雨哟!」
「哇!那怎么办?不早点干的话,我先生就没有换洗衣服了,真糟糕。」
「哎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一祈祷神就听你的。」
当晚我只好彻夜不眠地祈祷:「主啊!请让明天成为好天气,不然的话,这一大堆衣服不会干,我先生已经没有衣服可以换了。」
天亮了,到底天气如何呢?我打开窗帘一看,不正是大好晴天吗?而且吹着强风,是最佳的洗衣天,我就抱着轻飘飘的心情赶紧上屋顶阳台去晾衣服。但我又不能占用晾衣场的所有晾衣绳,所以把我家的衣服,分成了好几趟去晾。因为吹着很强的风,所以一趟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完全干了。这样,衣服在下午三点钟之前就全部都晾干了。我一边叠衣服,一边不由自主地赞美神:「我倚靠主来行天路,一切烦恼全消无……」
刚好三点钟时,有一批从长野和东京来的访客。大家都穿著长靴,带着全湿的雨衣,一进到病房,就异口同声地说:
「在来到此地途中,由于刮台风,到处下着大雨、淹大水,相当可怕,小河流都涨满水,分不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河川,可是好奇妙,为什么只有这一带是晴天呢??」
照这么说来,只有这医院附近,由于云雨被挪开才没有下雨了。这位创造天地万物的神,k也支配着天候,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改变它,连这世界上最微小的婢女的祈祷,k也响应了!
我先生在石和的医院里持续接受了二年的复健治疗,我们知道病况是没办法再进步了,所以在七一年我们回东京,再度转院到基督教医院去。这期间我已经在日本圣经学校修完三年的课程,得到传道师的资格。为了进一步取得牧师的资格,我一边要继续上一年的课,一边开始在善邻基督教会里当传道师来工作着。不久,就如前面所叙述的被引导到山谷去传道。
「波涛汹涌」这名词在现今的日本,大概是已经成为不再使用的名词了,但是当我回顾自己至今的人生时,觉得只有这个名词才能表达出来。(我为了要讨神的喜悦,一直努力地在行善,可是为何好像只有我才把大家的辛劳,都承担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被追逼着而尝尽苦头呢?为什么?!)
我常常有这样的疑问,直到今天仍然在询问神。神对所有的人都持有其个人的计划、目的,每个人的一生,不管人自己喜不喜欢,都是在走神所为他预备好的道路上。而神在我身上所施行的计划、目的,就是要引导山谷这些被这世界所遗弃的人,来进入基督的救赎计划。为了这个缘故,自我懂事以来这四十二年间,不管愿不愿意,我就一直被放逐在试炼的激流中,其间所度过的岁月,正好似当年为了要将以色列民族从灭亡中拯救出来的摩西,他所度过的四十年旷野生活一样。
耶稣基督为了爱我们,甚至甘愿被钉十字架,把自己的生命赐给我们。正因为如此的大爱,我才能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我除了这位主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从不想去知道。我若是不对着耶稣基督来流泪诉苦、祷告,我一小时、一分钟、一秒种也活不下去。并且只有在那般苦难中才能体会到神的同在,被k的爱所支撑,在试炼的激流里浮沉却不致被吞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度过来的。尤其我是在继母手下,度过十八年孤儿般的日子,接着六年之久,一天只吃一餐的面线及睡二个小时,专心看护已成为植物人的先生……其实这些都是神为了针对山谷传道,为我特别预备的训练期。当然这是我事后才清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