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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愿意 by 蔡伯余

地面愈来愈近了。终于,那混凝土砌成的跑道出现眼前。机轮着地,跳动了一下,再落在地面上继续向前滚动。引擎咆哮。飞机的速度缓慢下来。转个大弯,向着机场大厦滑进,最后停了下来。

人已到达目的地。

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把大衣挂在臂弯里,一把抓了手提袋,在通道上拥拥挤挤,向着机尾的出口走去。

一位非洲航空小姐向我点头微笑。

“先生,再见!相信你旅途舒适吧!”

“谢谢。”我答道。接着踏上那狭窄的扶梯,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一股热流迎面冲来。

剧烈的阳光几乎使我睁不开眼。我跟着其他乘客一起向机场大厦走去。

在飞机所大厦的半途中,站着一位年轻的小姐,目光在旅客中搜索,好象特别在找一个人。她身穿航空小姐的制服。蓦然,她向我跨前了一步,而且在叫我的名字。

“你怎么认得我呢?”我说。

“我在一本你所写的书背上看过你的照片。我是米利暗。我写过一封信给你。”

米利暗?我在记忆中找寻这名字。

“我有没有回信给你呢?”

“有的。你说婚前解除婚约比婚后离婚稍胜一筹。”

这时,我记起了她的信,我把手提包放在地上。向米利暗打量了一下。她身材小巧,活泼的棕色眸子在那宽大的前额下闪动,黑中带蓝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

我向她微笑地说:“你说你有点担心你和未婚夫之间的情感,还不够深刻到结婚的地步。”

“你说我应该按着我的感觉而行。女孩子通常比男孩子敏感。”

这时我记起了她全部的故事:她比她的未婚夫大五岁,多读四年书。她现在领的薪金也比他高。这使她颇感烦恼。

“可是,你晓得,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丢掉。他爱我,我好象也爱他。有时我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感觉究竟如何。”

“米利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能不能在等候护照检查时继续谈谈呢?”

她握住我那重甸甸的行李袋的一个把手,我的右手则握住另一个把手。我把公文包挟在左臂下,与她并肩走向机场大厦。

“请你原谅我冒昧,"她说,"但我不得不与你谈谈。当我们的牧师说你在这里只停留四天时,我便决定在别人没有见你以前先与你谈话。我在航空公司服务,所以人可以出到这里来。”

“你是但以理牧师那间教会的信徒吗?”

“是的,他也来接你的飞机。你经过海关检查以后便会在闸门口看见他。”

当我们排队轮候护照检查时,我觉得她还有话要向我说。她必然竭尽所能,鼓起最大的勇气向我说话,我应该不让她失望才对。

“米利暗,我有点不明白,当你还不大认识那青年男子以前,为什么便与他订婚?”

“我们这里的规矩是:男女没有订婚以前,不可以彼此交谈,或一块儿出去。我们不能有男朋友。你的书上说,一个人在没有好好认识对方以前,不要轻易订婚。但我们若不订婚,便不可能相识。”

这时刚好轮到我出示护照。

“你是游客吗?”移民官员问我。

“我是应邀来一间教会主持特别讲座的。”

“讲什么?”

“婚姻问题。”

他向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在我的护照上盖印。没有再问什么。

米利暗和我走到行李检查处,等候领取我的大件行李。

“如果我不要他,他说他会自杀。”

“自杀?你不信他是那么认真吧?”

“我不知道。但我怕他真的会出此下策。”

“如果我有机会与他谈谈,也许对问题会有所帮助。”

“那真再好不过了。他今天晚上也会到礼拜堂去。”

“那么聚会完了以后,请你介绍他与我认识。”

“谢谢!"她松了一口气。”真感谢你。”从她那好象放下心事的声调听来,我推想她心中一直便想安排一个机会,让我与她的未婚夫谈话。

这时我的大件行李已到。米利暗用土话与海关检查员说了一声,他便挥手示意,叫我们离开。

弹簧门自动开了。我们进入接机室。

但以理牧师抢前一步,先是用非洲式的问候抓住我的双臂,然后拥抱我。

“欢迎!"他说,"十分欢迎。”

“真的,我终于来了。”说时我把公文包放下。

“我真高兴你能来。让我介绍内人以斯帖给你认识。"他一面向我招呼,一面指着站在他后面的一位个子高,面目聪慧,年约三十四五岁的妇人。以斯帖穿着一件深绿色有暗花的衣服,头上戴着一条黄色的围巾。她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拉着一个年约三岁的男孩。

她放下了男孩的手,照着西方的风俗把右手伸出来与我相握,带点羞态,不敢向我正视。

“欢迎你到敝国来。”她说。

那个男孩子好奇地望着我。但当我俯下身去与他招呼时,他却躲在母亲后面,双手紧紧地拖着她的裙子。

“我们看见你下机。”但以理说。”我们在二楼的餐厅上望着你。你到达后刚好一分钟便开始工作。你从前认识米利暗吗?”

“不认识。我们通过信。她说从我写的一本书上的照片认出了我。”

米利暗这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推说要上班与我们分手,并说晚上会到教会去。

我们到大厦前面的停车场找到但以理的车子,是福士牌。

他的太太和两个孩子坐进后座去。我和但以理则坐在前座。

“但以理,从我们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多久了?”

“刚好两年。”

我只有见过但以理一次。那是在一个为国际教会领袖开的会议里。那时他便敦促我到他的教会向他的会友讲道。然而,一直没有机会。

汽车上,有一段时间沉默。然后我想试着告诉他我当时的感觉如何。

“但以理,我对今天晚上的聚会有点害怕。我觉得好象毫无准备。我想在没有对他们说话以前,对他们多有一点认识。”

“如果你只能在这里停留四天,我们不能不今天晚上便开始。”

我明白这一点。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他问。

“抱歉得很,这是第一次。我到过非洲其他地方,但从来没有涉足贵国。我对你们的风俗习惯稍有所闻。但对于你们特别的难处却毫无所知。”

“可能这样子反而更好。”他眨着眼睛说。”我们的青年人对你的讲座满怀期望。”

“老一辈的人呢?”

“有些反对。他们认为不应该在礼拜堂内谈论婚姻问题。特别有关两性的行为在他们是十分禁忌的。我想整个非洲也差不多是如此。在欧美如何呢?”

“基本上是一样的。基督徒谈起性问题的时候全身都不自在。而那些谈论性问题的人通常都是非基督徒。”

“不管如何,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好。最少在第一次的讲座里,不要太多谈性的事情。还有,用的词句越简单越好。避免用抽象的名词和简缩的词语。最好用短一些的句子,这样,翻译起来比较容易。”

“我会尽量小心。你们礼拜堂有没有黑板?”我说。

“这个容易安排。”

这时我们的车子已抵达市中心区。除了行人以外,市内的一切与欧美的任何城市没有两样――人行道,霓虹灯,银行大厦,保险公司,旅馆,餐厅,旅行社,超级市场。――还有,车水马龙的繁忙交通。

“你家人都好吗?”以斯帖问。

“都好,谢谢!”

“你有几个孩子?”

“五个,但比你的孩子都大些。”

“你离家的时候他们难过吗?”

“他们都想与我同来。有四个在非洲出生的,他们觉得非洲才是他们的老家。”

“你的太太会来吗?”

“我希望她周末能来这里与我相聚。”

“那就最好不过啦!”

我开始想到我的妻子。如果她在这里,今天晚上的聚会便会容易得多。要是我们能一起演讲该多么好。我愈想她,便愈觉得孤寂。

“我们本来想你在我们家里住。”但以理说,"但后来还是觉得把你安排在旅馆住好些。我们家里难得清静,随时有人到访。还有一点是;也许有些人想找你倾谈,但觉得在牧师家里不大方便而裹足不前。”

“我喜欢住在你们家里。”我回答说,"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今天你可以在我们家吃饭吗?”以斯帖问。

“谢谢你的盛意,以斯帖。只怕时间来不及了。我还穿着冬天的衣服,我必须换过一套才行。”

“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但以理带客人回家时从不先通知我一声。我甚至不晓得他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家吃饭。”

车内的空气有片刻的紧张和沉默。

我们在一家旅馆的门口停车。以斯帖和她的两个孩子留在车上,但以理则陪同我进到旅馆里面。那是一个整洁的单人房。内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部电话机。靠近窗口则有一张沙发,一张靠椅,还有一个茶几。室内布置使人有愉快感,适宜谈话。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能来接你。”但以理说,"但我会叫一个教友来带你到教会去。”

“但以理,我真希望你留在这里谈谈。使我知道今天晚上该说些什么。”

但以理驻足片刻,闭上双睛。然后他瞪着我的脸孔说:

“上帝会将当说的话赐给你。k要你说什么,你便对我们说什么。”说完便出去了。

我想,他实在是一位好导师。但愿我有助于他的会众,正如他刚才帮助了我一样。

我走近窗口,向外眺望。我的房间是在五楼。所以我可以俯视附近楼宇的屋顶。我曾从高空的飞机上望下来,但如今却是那么接近,十分接近。事实上我就住在其中一座楼宇里面。

我洗了个淋浴,换过衣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篇讲稿,摊在桌子上。

我开始读它,但一点也看不进去。

忽然,电话铃响了。那是旅馆的接线员。"请等等,你有电话。”接着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某人。

“我在报纸上看见你今天晚上会主讲婚姻问题!对吗?”

“不错。”

“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离弃丈夫是不是错呢?”

好一个问题,我想。接着我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因为他不肯与我结婚。”

“我们同居在一起。他对我说,-当你与我同居在一起时,就等于我和你结了婚一样-可是他并没有与我正式结婚。他曾答应要与我举行婚礼,但他一再拖延。所以,你看,我一方面好象是有丈夫的人,另一方面又好象是没有丈夫的人。我简直给弄昏了!请问构成婚姻的基本因素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同居了多久?”

“一年多。”

“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他不要孩子。”

问题的症结可想而知。

“他对我很好。”那声音又出现了。”他供我念书。他每天早上送我到学校去,晚上又接我回家。”

“送你上学?你多大了?”

“二十二。我小的时候父母没有力量供我念书,所以我现在正在补读。”

“你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小乡村里,离这里几百里路。”

“你不能回家,直到他安排好婚礼时才答应回来吗?”

“这是不可能的。当我与他同居时,我的父母便声明与我脱离关系。他们不喜欢他。”

“为什么呢?”

“他是欧洲人。”

这便道破了许多事情:他有钱,不要孩子,只要不负责任的爱。

“唉,你的处境实在为难。你能来这旅馆里当面与我谈谈吗?”

“不可能。他不会准许我的。他从来不许我自己出去。”

“叫他与你一道来不好吗?”

她笑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今天晚上你能来听我的讲座吗?”

“今天晚上我要上课。还有,他不愿我到任何教会去。”

“你的周末如何呢?”

“呆在家里。他出去的时候,便把我关在屋子里。”

“他自己到那儿去呢?”

“我不知道。他从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我再听见她的声音:“牧师,我应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又是老问题。”我不晓得。”我说,"我真的不晓得。”

“最少,你能不能与我一同祷告呢?”

“祷告?你是基督徒吗?”

问题还没有说完,我便后悔起来,基督徒不基督徒有什么关系呢?她回答说:

“不是。我的父母是回**。不过,我曾在一教会学校念过书。因为我们村里只有那么一间学校。”

祷告!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在电话上为人祈祷过,更不用说与一位素未谋面的人一起祷告。

但我又想,为什么不可行呢?我有没有见过她或是不是认识她有什么关系呢?上帝不是看得见她,认识她,正如k看得见我,认识我一样吗?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个旅馆的房间内会面,有什么能拦阻我们在上帝里面相会呢?

于是,我开口祷告。我说我不知道如何解决她的难题,我求主指示我们解决的办法。当我说"阿门"的时候,她把电话挂了。

室内的沉寂包围着我。我对着面前的讲稿一筹莫展。它与现实中的生活好象毫无关联。

我忽然想起我竟没有询问那个女孩子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怎么这个也会忘记!这样,我根本没有法子跟她联络。她会再来电话吗?

电话铃又响了。我连忙拿起听筒,希望是她打来的。但只听见接线生说:

“客厅里有一个男子在等着你。”

“请告诉他我会即刻下来。”

我把讲稿塞进公文包里,到楼下去会他。一个英俊的美男子,三十出头。穿着毕挺的西装。自我介绍说他是毛礼士。他是来接我到教会去演讲的。他请我到他的自用车上去。

“你结了婚吗?”我问,以便打开话头。

“没有,还没有。”

“贵庚呢?”

“三十四。”

三十四岁尚没有结婚。原因在那里呢?我在想。但毛礼士继续说道: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我必须照顾我的母亲。此外,我想先念完书,找一份象样的工作。现在我在一家建筑公司任经理。再说,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并不容易。”

“难处在那里?”

“在于认识。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一个女孩子。”

“你心目中有什么对象吗?”

“有的。”

“她有意于你吗?”

“我不晓得。我还没有与她说过话呢!”

“为什么?”

“我唯一可以碰见她的地方是在公共汽车上。我知道她上学时要乘那一辆车。我搭的也是同一辆汽车。我老想在两个汽车站之间找机会与她谈谈。”

“她有多大?”

“我不知道。大概不外十六岁。”

我抽了一口冷气。真有其事吗?一个英俊杰出的男子,有一份好的职业,身负重责,却在公共汽车上追求一个年青的女学生!

“为什么你会属意一个那么年青的女孩子呢?”

“年纪大一点的不是名花有主,便是娇生惯养。那有什么不对吗?”

“呵,你必须想想,等到你六十岁时,她还不过是四十二。”

“也许我应该顾虑到这一点。”

“我们是不是直接到教会去呢?路程不短啊!"我说。

“我兜了一个圈子。”毛礼士说,"目的是想让你看看我们这里严重的问题。这里是我们的-红灯区。”

我们已离开市中心区。数以百计以草为顶的泥房子,排列在泥路两旁。住在这一区的人总有几千以上吧。

“迫使女人为娼的原因是什么呢?”

“有许多是没有生育的女人。由于她们不会生孩子,便被丈夫赶出去。”

“她们不育的原因是什么呢?”

“医生说大多数的原因是由于性病。这性病通常是她们的丈夫从**那里染来的。这是恶性的循环。有些**则是寡妇,无法谋生,迫得出此下策,以图养活她们的儿女。如果她们再嫁的话,她们的儿女则归于已逝丈夫的家族。”

接着我们没有再说什么。不多久汽车便离开了这一区,重新回到柏油路上。然后在礼拜堂门口停下来。

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会众已开始唱诗。堂内的座位都挤满了人。男女分开两边就座。当毛礼士领着我从中间的通道走向前面去时,有些人好奇地轻轻回过头来。但以理在第一排向我招手,要我坐在他的旁边。

他递给我一本圣诗,手指点在他们正在唱着的那一句。我会读其上的字,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调子到是熟悉的。所以我也唱了起来。在我对会众开讲以前,能与他们共同唱诗,心情觉得轻松许多。

会众唱到最后一节时,但以理合上赞美诗,叫我到台上去。我沿那几步石阶登上讲台。他也随后跟着上来,站在我旁边,准备为我传译。

当他们唱最后一行诗的时候,我乘机瞥了会众一眼。约略知道我演讲的对象是怎样的。前面几排坐着老年人。年轻的一代占大多数,坐在较后面。他们坐得很挤。浓黑的头发使我想起天鹅绒地毯。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们。

我细声告诉但以理我要读的一段经文。他打开了他的圣经。我也翻开我的英文圣经。

我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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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愈来愈近了。终于,那混凝土砌成的跑道出现眼前。机轮着地,跳动了一下,再落在地面上继续向前滚动。引擎咆哮。飞机的速度缓慢下来。转个大弯,向着机场大厦滑进,最后停了下来。人已到达目的地。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把大衣挂在臂弯里,一把抓了手提袋,在通道上拥拥挤挤,向着机尾的出口走去。一位非洲航空小姐向我点头微笑。“先生,再见!相信你旅途舒适吧!”“谢谢。”我答道。接着踏上那狭窄的扶梯,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一股热流迎面冲来。剧烈的阳光几乎使我睁不开眼。我跟着其他乘客一起向机场大厦走去。在飞机所大厦的半途中,站着一位年轻的小姐,目光在旅客中搜索,好象特别在找一个人。她身穿航空小姐的制服。蓦然,她向我跨前了一步,而且在叫我的名字。“你怎么认得我呢?”我说。“我在一本你所写的书背上看过你的照片。我是米利暗。我写过一封信给你。”米利暗?我在记忆中找寻这名字。“我有没有回信给你呢?”“有的。你说婚前解除婚约比婚后离婚稍胜一筹。”这时,我记起了她的信,我把手提包放在地上。向米利暗打量了一下。她身材小巧,活泼的棕色眸子在那宽大的前额下闪动,黑中带蓝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我向她微笑地说:“你说你有点担心你
和未婚夫之间的情感,还不够深刻到结婚的地步。”“你说我应该按着我的感觉而行。女孩子通常比男孩子敏感。”这时我记起了她全部的故事:她比她的未婚夫大五岁,多读四年书。她现在领的薪金也比他高。这使她颇感烦恼。“可是,你晓得,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丢掉。他爱我,我好象也爱他。有时我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感觉究竟如何。”“米利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能不能在等候护照检查时继续谈谈呢?”她握住我那重甸甸的行李袋的一个把手,我的右手则握住另一个把手。我把公文包挟在左臂下,与她并肩走向机场大厦。“请你原谅我冒昧,"她说,"但我不得不与你谈谈。当我们的牧师说你在这里只停留四天时,我便决定在别人没有见你以前先与你谈话。我在航空公司服务,所以人可以出到这里来。”“你是但以理牧师那间教会的信徒吗?”“是的,他也来接你的飞机。你经过海关检查以后便会在闸门口看见他。”当我们排队轮候护照检查时,我觉得她还有话要向我说。她必然竭尽所能,鼓起最大的勇气向我说话,我应该不让她失望才对。“米利暗,我有点不明白,当你还不大认识那青年男子以前,为什么便与他订婚?”“我们这里的规矩是:男女没有订婚以前,不可以彼此交谈
,或一块儿出去。我们不能有男朋友。你的书上说,一个人在没有好好认识对方以前,不要轻易订婚。但我们若不订婚,便不可能相识。”这时刚好轮到我出示护照。“你是游客吗?”移民官员问我。“我是应邀来一间教会主持特别讲座的。”“讲什么?”“婚姻问题。”他向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在我的护照上盖印。没有再问什么。米利暗和我走到行李检查处,等候领取我的大件行李。“如果我不要他,他说他会自杀。”“自杀?你不信他是那么认真吧?”“我不知道。但我怕他真的会出此下策。”“如果我有机会与他谈谈,也许对问题会有所帮助。”“那真再好不过了。他今天晚上也会到礼拜堂去。”“那么聚会完了以后,请你介绍他与我认识。”“谢谢!"她松了一口气。”真感谢你。”从她那好象放下心事的声调听来,我推想她心中一直便想安排一个机会,让我与她的未婚夫谈话。这时我的大件行李已到。米利暗用土话与海关检查员说了一声,他便挥手示意,叫我们离开。弹簧门自动开了。我们进入接机室。但以理牧师抢前一步,先是用非洲式的问候抓住我的双臂,然后拥抱我。“欢迎!"他说,"十分欢迎。”“真的,我终于来了。”说时我把公文包放下。“我真高兴你能
来。让我介绍内人以斯帖给你认识。"他一面向我招呼,一面指着站在他后面的一位个子高,面目聪慧,年约三十四五岁的妇人。以斯帖穿着一件深绿色有暗花的衣服,头上戴着一条黄色的围巾。她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拉着一个年约三岁的男孩。她放下了男孩的手,照着西方的风俗把右手伸出来与我相握,带点羞态,不敢向我正视。“欢迎你到敝国来。”她说。那个男孩子好奇地望着我。但当我俯下身去与他招呼时,他却躲在母亲后面,双手紧紧地拖着她的裙子。“我们看见你下机。”但以理说。”我们在二楼的餐厅上望着你。你到达后刚好一分钟便开始工作。你从前认识米利暗吗?”“不认识。我们通过信。她说从我写的一本书上的照片认出了我。”米利暗这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推说要上班与我们分手,并说晚上会到教会去。我们到大厦前面的停车场找到但以理的车子,是福士牌。他的太太和两个孩子坐进后座去。我和但以理则坐在前座。“但以理,从我们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多久了?”“刚好两年。”我只有见过但以理一次。那是在一个为国际教会领袖开的会议里。那时他便敦促我到他的教会向他的会友讲道。然而,一直没有机会。汽车上,有一段时间沉默。然后我想试着告诉他我当时的感觉如何
。“但以理,我对今天晚上的聚会有点害怕。我觉得好象毫无准备。我想在没有对他们说话以前,对他们多有一点认识。”“如果你只能在这里停留四天,我们不能不今天晚上便开始。”我明白这一点。“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他问。“抱歉得很,这是第一次。我到过非洲其他地方,但从来没有涉足贵国。我对你们的风俗习惯稍有所闻。但对于你们特别的难处却毫无所知。”“可能这样子反而更好。”他眨着眼睛说。”我们的青年人对你的讲座满怀期望。”“老一辈的人呢?”“有些反对。他们认为不应该在礼拜堂内谈论婚姻问题。特别有关两性的行为在他们是十分禁忌的。我想整个非洲也差不多是如此。在欧美如何呢?”“基本上是一样的。基督徒谈起性问题的时候全身都不自在。而那些谈论性问题的人通常都是非基督徒。”“不管如何,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好。最少在第一次的讲座里,不要太多谈性的事情。还有,用的词句越简单越好。避免用抽象的名词和简缩的词语。最好用短一些的句子,这样,翻译起来比较容易。”“我会尽量小心。你们礼拜堂有没有黑板?”我说。“这个容易安排。”这时我们的车子已抵达市中心区。除了行人以外,市内的一切与欧美的任何城市没有两样――人行道,霓虹
灯,银行大厦,保险公司,旅馆,餐厅,旅行社,超级市场。――还有,车水马龙的繁忙交通。“你家人都好吗?”以斯帖问。“都好,谢谢!”“你有几个孩子?”“五个,但比你的孩子都大些。”“你离家的时候他们难过吗?”“他们都想与我同来。有四个在非洲出生的,他们觉得非洲才是他们的老家。”“你的太太会来吗?”“我希望她周末能来这里与我相聚。”“那就最好不过啦!”我开始想到我的妻子。如果她在这里,今天晚上的聚会便会容易得多。要是我们能一起演讲该多么好。我愈想她,便愈觉得孤寂。“我们本来想你在我们家里住。”但以理说,"但后来还是觉得把你安排在旅馆住好些。我们家里难得清静,随时有人到访。还有一点是;也许有些人想找你倾谈,但觉得在牧师家里不大方便而裹足不前。”“我喜欢住在你们家里。”我回答说,"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你可以在我们家吃饭吗?”以斯帖问。“谢谢你的盛意,以斯帖。只怕时间来不及了。我还穿着冬天的衣服,我必须换过一套才行。”“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但以理带客人回家时从不先通知我一声。我甚至不晓得他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家吃饭。”车内的空气有片刻的紧张和沉默。我们在一家旅馆的门口停
车。以斯帖和她的两个孩子留在车上,但以理则陪同我进到旅馆里面。那是一个整洁的单人房。内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部电话机。靠近窗口则有一张沙发,一张靠椅,还有一个茶几。室内布置使人有愉快感,适宜谈话。“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能来接你。”但以理说,"但我会叫一个教友来带你到教会去。”“但以理,我真希望你留在这里谈谈。使我知道今天晚上该说些什么。”但以理驻足片刻,闭上双睛。然后他瞪着我的脸孔说:“上帝会将当说的话赐给你。k要你说什么,你便对我们说什么。”说完便出去了。我想,他实在是一位好导师。但愿我有助于他的会众,正如他刚才帮助了我一样。我走近窗口,向外眺望。我的房间是在五楼。所以我可以俯视附近楼宇的屋顶。我曾从高空的飞机上望下来,但如今却是那么接近,十分接近。事实上我就住在其中一座楼宇里面。我洗了个淋浴,换过衣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篇讲稿,摊在桌子上。我开始读它,但一点也看不进去。忽然,电话铃响了。那是旅馆的接线员。"请等等,你有电话。”接着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某人。“我在报纸上看见你今天晚上会主讲婚姻问题!对吗?”“不错。”“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离弃丈夫是不是
错呢?”好一个问题,我想。接着我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因为他不肯与我结婚。”“我们同居在一起。他对我说,-当你与我同居在一起时,就等于我和你结了婚一样-可是他并没有与我正式结婚。他曾答应要与我举行婚礼,但他一再拖延。所以,你看,我一方面好象是有丈夫的人,另一方面又好象是没有丈夫的人。我简直给弄昏了!请问构成婚姻的基本因素究竟是什么呢?”“你们同居了多久?”“一年多。”“你们有孩子吗?”“没有。他不要孩子。”问题的症结可想而知。“他对我很好。”那声音又出现了。”他供我念书。他每天早上送我到学校去,晚上又接我回家。”“送你上学?你多大了?”“二十二。我小的时候父母没有力量供我念书,所以我现在正在补读。”“你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在一个小乡村里,离这里几百里路。”“你不能回家,直到他安排好婚礼时才答应回来吗?”“这是不可能的。当我与他同居时,我的父母便声明与我脱离关系。他们不喜欢他。”“为什么呢?”“他是欧洲人。”这便道破了许多事情:他有钱,不要孩子,只要不负责任的爱。“唉,你的处境实在为难。你能来这旅馆里当面与我谈谈吗?”“不可能。他不会准许我的。他从来不许我自己出去。”“叫他与
你一道来不好吗?”她笑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今天晚上你能来听我的讲座吗?”“今天晚上我要上课。还有,他不愿我到任何教会去。”“你的周末如何呢?”“呆在家里。他出去的时候,便把我关在屋子里。”“他自己到那儿去呢?”“我不知道。他从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我再听见她的声音:“牧师,我应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又是老问题。”我不晓得。”我说,"我真的不晓得。”“最少,你能不能与我一同祷告呢?”“祷告?你是基督徒吗?”问题还没有说完,我便后悔起来,基督徒不基督徒有什么关系呢?她回答说:“不是。我的父母是回**。不过,我曾在一教会学校念过书。因为我们村里只有那么一间学校。”祷告!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在电话上为人祈祷过,更不用说与一位素未谋面的人一起祷告。但我又想,为什么不可行呢?我有没有见过她或是不是认识她有什么关系呢?上帝不是看得见她,认识她,正如k看得见我,认识我一样吗?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个旅馆的房间内会面,有什么能拦阻我们在上帝里面相会呢?于是,我开口祷告。我说我不知道如何解决她的难题,我求主指示我们解决的办法。当我说"阿门"的时候,她把
电话挂了。室内的沉寂包围着我。我对着面前的讲稿一筹莫展。它与现实中的生活好象毫无关联。我忽然想起我竟没有询问那个女孩子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怎么这个也会忘记!这样,我根本没有法子跟她联络。她会再来电话吗?电话铃又响了。我连忙拿起听筒,希望是她打来的。但只听见接线生说:“客厅里有一个男子在等着你。”“请告诉他我会即刻下来。”我把讲稿塞进公文包里,到楼下去会他。一个英俊的美男子,三十出头。穿着毕挺的西装。自我介绍说他是毛礼士。他是来接我到教会去演讲的。他请我到他的自用车上去。“你结了婚吗?”我问,以便打开话头。“没有,还没有。”“贵庚呢?”“三十四。”三十四岁尚没有结婚。原因在那里呢?我在想。但毛礼士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我必须照顾我的母亲。此外,我想先念完书,找一份象样的工作。现在我在一家建筑公司任经理。再说,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并不容易。”“难处在那里?”“在于认识。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一个女孩子。”“你心目中有什么对象吗?”“有的。”“她有意于你吗?”“我不晓得。我还没有与她说过话呢!”“为什么?”“我唯一可以碰见她的地方是在公共汽车上。我知道她上学时要乘那一辆车。我搭的也是
同一辆汽车。我老想在两个汽车站之间找机会与她谈谈。”“她有多大?”“我不知道。大概不外十六岁。”我抽了一口冷气。真有其事吗?一个英俊杰出的男子,有一份好的职业,身负重责,却在公共汽车上追求一个年青的女学生!“为什么你会属意一个那么年青的女孩子呢?”“年纪大一点的不是名花有主,便是娇生惯养。那有什么不对吗?”“呵,你必须想想,等到你六十岁时,她还不过是四十二。”“也许我应该顾虑到这一点。”“我们是不是直接到教会去呢?路程不短啊!"我说。“我兜了一个圈子。”毛礼士说,"目的是想让你看看我们这里严重的问题。这里是我们的-红灯区。”我们已离开市中心区。数以百计以草为顶的泥房子,排列在泥路两旁。住在这一区的人总有几千以上吧。“迫使女人为娼的原因是什么呢?”“有许多是没有生育的女人。由于她们不会生孩子,便被丈夫赶出去。”“她们不育的原因是什么呢?”“医生说大多数的原因是由于性病。这性病通常是她们的丈夫从**那里染来的。这是恶性的循环。有些**则是寡妇,无法谋生,迫得出此下策,以图养活她们的儿女。如果她们再嫁的话,她们的儿女则归于已逝丈夫的家族。”接着我们没有再说什么。不多久汽车
便离开了这一区,重新回到柏油路上。然后在礼拜堂门口停下来。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会众已开始唱诗。堂内的座位都挤满了人。男女分开两边就座。当毛礼士领着我从中间的通道走向前面去时,有些人好奇地轻轻回过头来。但以理在第一排向我招手,要我坐在他的旁边。他递给我一本圣诗,手指点在他们正在唱着的那一句。我会读其上的字,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调子到是熟悉的。所以我也唱了起来。在我对会众开讲以前,能与他们共同唱诗,心情觉得轻松许多。会众唱到最后一节时,但以理合上赞美诗,叫我到台上去。我沿那几步石阶登上讲台。他也随后跟着上来,站在我旁边,准备为我传译。当他们唱最后一行诗的时候,我乘机瞥了会众一眼。约略知道我演讲的对象是怎样的。前面几排坐着老年人。年轻的一代占大多数,坐在较后面。他们坐得很挤。浓黑的头发使我想起天鹅绒地毯。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们。我细声告诉但以理我要读的一段经文。他打开了他的圣经。我也翻开我的英文圣经。我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