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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理查德的迷雾

无语问上帝 by 杨腓力

卷一 阴影中的上帝
  第一部 只听见沉默
  02 理查德的迷雾
  有天下午,一位在惠顿学院读神学的研究生打电话来,自我介绍说:“我的名字叫理查德。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因为读了一些你的作品,所以对你有份亲切感,不知道你有没有几分钟时间谈一谈?”
  接着理查德告诉我一些有关他的事。他在大学时经由一位校友的介绍接触了信仰,并且成为一名基督徒。他听起来不太像是初信者,应他要求我向他推荐了一些书目,但我发现他都已读过。我们在电话中谈得很愉快,一直到最后,我才弄清楚他跟我联络的真正用意。
  “我实不不想麻烦您,”他语气显得有点紧张,“因为我知道您可能会很忙,不过我实在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正在写一篇有关约伯记的论文,我的指导教授认为我应该把它写成一本书,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抽空帮我看一看,并且告诉我您的想法?”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草稿也在几天内就寄到了。说实在的,我本没有多大期望。一般研究生的论文不会很精彩,尤其对一个初信者来说,探讨约伯记这么深的一本书,应该不会有什么独到之处。事实证明我估计错了,草稿的内容具有相当分量。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不断通电话或写信讨论,怎么样使这篇论文变成一本书的体裁。
  一年之后,稿子大致整理就绪,也跟出版社签了约,理查德便要求我为这本书写序。到那时为止我还没见过理查德,但是很欣赏他积极的态度,况且他写了一本我乐意推荐的书。
  六个月又过去了,正当这本书在最后编辑的阶段,快要出版前不久,理查德突然来了个电话。他说话语气跟往常不大一样,又紧张又急躁的,而且出乎我意料之外地避开一切有关出书的话题。他接着说:“腓力,我必须来看你。有些事我有责任告诉你,但必须当面谈,不晓得你这星期你有没有空?”
  炙热的阳光照进我三楼的公寓,对开的房门没有纱窗,苍蝇进进出出的。理杳德穿着白色的网球短裤和T恤,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前额的汗珠闪烁,他在交通拥塞的芝加哥开了一小时的车来赴会,灌下整杯的冰水,想平静下来。
  理查德长得瘦瘦的,体型不错。脸部瘦削、短发、看起来严谨、肃穆,有点儿像上帝猎获的修士。如果肢体语言不会错的话,他应该是有许多话要说:瞧他拳头一下子握紧,一下子又放开的,两腿也是,不断地架着腿,又放开,脸上肌肉绷得很紧。
  他没有闲话家常,开门见山就说:“你有权对我生气,而且如果你觉得受窘,我一点也不怪你。”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摸不着他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子。你帮我了很多忙的那本书——就是下个月要出版、你还写了序言的那本。但是因为我已不再相信我所写的内容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一下,做个交代。”
  他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他紧咬着牙关,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恨上帝!不对,我要说,我根本不相信有上帝了。”
  我没说什么,事实上,接下来的三小时我说得很少,只在听理查德从头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他先从父母的离婚说起:“我尽一切所能的来阻止他们离婚,那时我在大学才刚信主,所以我很无知的相信上帝看顾人的需要。于是我日夜祷告,求上帝使他们复合。我甚至休学一段时间,特别回家尝试挽回僵局。我本来以为我是在遵行上帝的旨意,没想到把事情越搞越糟。这就是我第一次祷告没和应允的痛苦经历。”
  “后来,我转到惠顿学院想对信仰能有更深的认识,因为我想我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在惠顿的时候,我听别人说怎么与上帝交通,以说”上帝告诉我“等等这类的话,连我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说,但总觉得有点罪恶感。上帝真的对我说话吗?我从来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有看见或摸到什么。尽管我实在很渴望能有那份与上帝亲近的感觉。”
  “每当我面对重要抉择时,我都会读经祷告求上帝带领,我想你也是。当我觉得清楚上帝的带领时,我一定忠心去实行,但我发誓,结果印证每次的决定都是错的。当我以为很明白上帝的旨意时,事实却总跟我唱反调。”
  街道的喧嚣不时传入,我还听到邻居上下楼梯的声音,但理查德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点头听着,但始终不清楚他对上帝如此生气的真正原因。天下多的是破碎家庭,多的是末蒙应允的祷告啊,他这般愤怒是为什么?
  他接着提到丢工作的经过。雇主原选答应用他,结果转而录用能力不及他的人,理查德因而还不起助学贷款,也没半毛收入了,差不多同时,未婚妻也弃他而去,毫无预兆地就解除了婚约,对于变心的理由,也无只字片语的解释。过去,未婚妻莎蓉对理查德的信仰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她的离去,令他觉得一部分的信心也跟着飘逝。他们以前常一起为末来祷告,如今,这些祷告像是残酷的笑话。
  理查德的身体还有许多毛病,让他更觉无助、沮丧。当父母闹离婚时,带给他的那种被弃绝的伤痕,如今再度被撕裂。上帝只把他当玩偶来操弄吗?——莎蓉就是这样。他跑去找牧师谈,好象一个快灭顶淹死的人。他好想信靠上帝,但每次伸手,只抓到一把空气。我为什么要信一位这么不关心我的上帝呢?
  牧师勉强地对他表示同情,理查德清楚感受到:牧师觉得我所有的这些遭遇,比起他清单上那些婚姻破裂、癌症病患、酿酒、孩子离家出走的双亲的苦恼,还算小事。“当你对未婚妻的气消了,你对上帝的气也就消了。”牧师对他露出卑微的笑容。
  然而理查德一点儿都不觉得没事。他无法了解,如果上帝是慈爱的天父,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些事。尽管他继续上教堂,但心中的疑团像毒瘤一般越长越大。学校读的神学和他所写的书,对实际的遭遇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很奇怪,”理查德继续说,“我越对上帝生气,生命好像越有干劲。过去的几年,我活得很沮丧,但现在当我开始怀疑,甚至对学校和其他基督徒怀恨在心时,反而觉得又活过来似的。”
  有个星期天晚上,理查德参加教会的晚间崇拜,听到一个痛心的消息,就是几天前有个载了九名宣教士的飞机在阿拉斯加内陆坠毁,机上人员全部丧生。当牧师很严肃地报告此事后,却同时介绍中一个会友在同一星期里,怎么在另一架失事飞机上死里逃生的事,之后全体会众便齐声响应:“赞美主!”
  接着牧师祷告说:“主啊,感谢你让我们的弟兄有天使的保守,平安地脱险,也请与那些在阿拉斯加遇难者的家属同在。”
  这下可把理查德惹火了,几近作呕。他心里想:天下哪有这种事?如果上帝能在逃生者身上获得功劳,那么他就该为那些遇害者受到责难。然而教会从来没听过那些受灾受难的人作见证。那些遇难宣教士的寡妇会怎么说?难道他们还会再提“天父的慈爱”不成?
  理查德回到他的住处,满心焦躁不安,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上帝居然还存在着。
  理杳德讲他的故事暂告一段落。日头逐渐西斜,沉入一栋大厦背后,室内顿时暗了起来。理杳德闭起双眼,咬着下唇,以拇指用力揉压眼珠,似乎要弄清脑海中的图像,看看是否搞错了。
  “然后呢?是不是在那个晚上你失去了一切信心?”
  他点点头,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一直无法入睡。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更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我一个人似的我心里受伤到极点,没想到上帝居然多次让我失望。我心里虽然恨上帝,但又有所顾忌。心里想也许上帝还是存在的,只是我搞错了。于是我从头回顾我信主的经过。”
  “我回想在大学初信时的光景。那时我还年轻,恐怕只学了点皮毛就相信有”丰盛的生命“这回事我也许只不过模仿别人的经验,糊里糊涂就信了上帝”
  “不过,总不能一下子把我所信的完全抛开,我以为我应该再给上帝一次机会。”
  “于是我很真诚地跪下来祷告,甚至全身趴在地上。我祷告说,我不是要指挥你该怎么管理这世界,只求上帝给我个征兆,让我知道你确实存在。”
  “四年来,我一直想要建立这种与上帝的个别关系,但比起我的一些朋友,上帝似乎对我最不好。在这关头,如果上帝都不存在了,那还谈什么与上帝有个别关系。”
  “我祷告了四个钟头,有时觉得很愚蠢,有时又觉得诚心诚意的,我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山崖边缘,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而这一切都只有看上帝怎么办了。”
  “一直到清晨四点,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帝一点反应也没有,既然如此,何必再虐待自己?干脆把上帝忘了,跟许多人世间样好好去过生活。”
  “刹那间,好像刚结束一次大考,或是领到驾照一样,觉得很释放很自由。一切的挣扎都过去了,生命又重新归属到我手上。”
  “我拿起圣经和其他两本基督教的书籍下楼到后院去,关上后门,趁着寂静毫无月色的晚上,点燃一堆火,在烤肉架上把书都给烧了。火光随着灰烬上升,我的信心也都跟着化为乌有。”
  “在一个小时之内,我先后八趟上下楼,把所有参考书、神学教科书,还有我那本关于约伯记的书稿统统烧掉。有人打电话报警,如果不是消防队员来责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很可能已经烧光了一切的书籍。我告诉他我在烧废纸。他倒了一点化学药剂到火中,又铲了一抷土进去,就放过我了。”
  “我上了楼,倒在床上,心里终于获得平静。重担总算放了下来,不再有假装,完全对自己诚实,也不再想念自己从来就不确定的事。我完全地回转了——不过是从上帝那里转离了。”
  我真庆幸自己不是个专业的辅导员。面对像理查德这种情况,我简直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下午我没说什么,也没有对理查德对上帝的“试验”,提出质疑或指出其中的错误。
  理查德要走时显得有点疲累,但比刚来时轻松许多。“也许我的问题出在我研讨约伯记,”他归结说:“我一向喜欢约伯——因为他不怕在上帝面前诚实。差别就在于我们两个人的结局不同:经伯受苦之后,上帝向他显现,而上帝并没有向我显现。”
  理查德离去后,我心中觉得好一阵悲哀。有人会说:他没有绝望的理由,但我从他的故事,他紧扭的双手,脸部绷住的线条,缍体会出他气愤的原因,这也是一个人所能经历最大的痛苦:那就是遭受背弃的痛苦。就像一个沉浸于爱中的人醒来后,忽然发现所有的美梦竟然黯淡无存,全然消逝。他曾经将一生赌给上帝,上帝却令他大失所望,全数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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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阴影中的上帝  第一部 只听见沉默  02 理查德的迷雾  有天下午,一位在惠顿学院读神学的研究生打电话来,自我介绍说:“我的名字叫理查德。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因为读了一些你的作品,所以对你有份亲切感,不知道你有没有几分钟时间谈一谈?”  接着理查德告诉我一些有关他的事。他在大学时经由一位校友的介绍接触了信仰,并且成为一名基督徒。他听起来不太像是初信者,应他要求我向他推荐了一些书目,但我发现他都已读过。我们在电话中谈得很愉快,一直到最后,我才弄清楚他跟我联络的真正用意。  “我实不不想麻烦您,”他语气显得有点紧张,“因为我知道您可能会很忙,不过我实在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正在写一篇有关约伯记的论文,我的指导教授认为我应该把它写成一本书,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抽空帮我看一看,并且告诉我您的想法?”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草稿也在几天内就寄到了。说实在的,我本没有多大期望。一般研究生的论文不会很精彩,尤其对一个初信者来说,探讨约伯记这么深的一本书,应该不会有什么独到之处。事实证明我估计错了,草稿的内容具有相当分量。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不断通电话或写信讨论,怎么样使这篇论文变成一本书
的体裁。  一年之后,稿子大致整理就绪,也跟出版社签了约,理查德便要求我为这本书写序。到那时为止我还没见过理查德,但是很欣赏他积极的态度,况且他写了一本我乐意推荐的书。  六个月又过去了,正当这本书在最后编辑的阶段,快要出版前不久,理查德突然来了个电话。他说话语气跟往常不大一样,又紧张又急躁的,而且出乎我意料之外地避开一切有关出书的话题。他接着说:“腓力,我必须来看你。有些事我有责任告诉你,但必须当面谈,不晓得你这星期你有没有空?”  炙热的阳光照进我三楼的公寓,对开的房门没有纱窗,苍蝇进进出出的。理杳德穿着白色的网球短裤和T恤,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前额的汗珠闪烁,他在交通拥塞的芝加哥开了一小时的车来赴会,灌下整杯的冰水,想平静下来。  理查德长得瘦瘦的,体型不错。脸部瘦削、短发、看起来严谨、肃穆,有点儿像上帝猎获的修士。如果肢体语言不会错的话,他应该是有许多话要说:瞧他拳头一下子握紧,一下子又放开的,两腿也是,不断地架着腿,又放开,脸上肌肉绷得很紧。  他没有闲话家常,开门见山就说:“你有权对我生气,而且如果你觉得受窘,我一点也不怪你。”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摸不着他是什么意
思。  “是这样子。你帮我了很多忙的那本书——就是下个月要出版、你还写了序言的那本。但是因为我已不再相信我所写的内容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一下,做个交代。”  他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他紧咬着牙关,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恨上帝!不对,我要说,我根本不相信有上帝了。”  我没说什么,事实上,接下来的三小时我说得很少,只在听理查德从头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他先从父母的离婚说起:“我尽一切所能的来阻止他们离婚,那时我在大学才刚信主,所以我很无知的相信上帝看顾人的需要。于是我日夜祷告,求上帝使他们复合。我甚至休学一段时间,特别回家尝试挽回僵局。我本来以为我是在遵行上帝的旨意,没想到把事情越搞越糟。这就是我第一次祷告没和应允的痛苦经历。”  “后来,我转到惠顿学院想对信仰能有更深的认识,因为我想我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在惠顿的时候,我听别人说怎么与上帝交通,以说”上帝告诉我“等等这类的话,连我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说,但总觉得有点罪恶感。上帝真的对我说话吗?我从来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有看见或摸到什么。尽管我实在很渴望能有那份与上帝亲近的感觉。”  “每当我面对重要抉择时,我都会读经祷告求上帝带领,我想你也是
。当我觉得清楚上帝的带领时,我一定忠心去实行,但我发誓,结果印证每次的决定都是错的。当我以为很明白上帝的旨意时,事实却总跟我唱反调。”  街道的喧嚣不时传入,我还听到邻居上下楼梯的声音,但理查德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点头听着,但始终不清楚他对上帝如此生气的真正原因。天下多的是破碎家庭,多的是末蒙应允的祷告啊,他这般愤怒是为什么?  他接着提到丢工作的经过。雇主原选答应用他,结果转而录用能力不及他的人,理查德因而还不起助学贷款,也没半毛收入了,差不多同时,未婚妻也弃他而去,毫无预兆地就解除了婚约,对于变心的理由,也无只字片语的解释。过去,未婚妻莎蓉对理查德的信仰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她的离去,令他觉得一部分的信心也跟着飘逝。他们以前常一起为末来祷告,如今,这些祷告像是残酷的笑话。  理查德的身体还有许多毛病,让他更觉无助、沮丧。当父母闹离婚时,带给他的那种被弃绝的伤痕,如今再度被撕裂。上帝只把他当玩偶来操弄吗?——莎蓉就是这样。他跑去找牧师谈,好象一个快灭顶淹死的人。他好想信靠上帝,但每次伸手,只抓到一把空气。我为什么要信一位这么不关心我的上帝呢?  牧师勉强地对他表示同情
,理查德清楚感受到:牧师觉得我所有的这些遭遇,比起他清单上那些婚姻破裂、癌症病患、酿酒、孩子离家出走的双亲的苦恼,还算小事。“当你对未婚妻的气消了,你对上帝的气也就消了。”牧师对他露出卑微的笑容。  然而理查德一点儿都不觉得没事。他无法了解,如果上帝是慈爱的天父,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些事。尽管他继续上教堂,但心中的疑团像毒瘤一般越长越大。学校读的神学和他所写的书,对实际的遭遇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很奇怪,”理查德继续说,“我越对上帝生气,生命好像越有干劲。过去的几年,我活得很沮丧,但现在当我开始怀疑,甚至对学校和其他基督徒怀恨在心时,反而觉得又活过来似的。”  有个星期天晚上,理查德参加教会的晚间崇拜,听到一个痛心的消息,就是几天前有个载了九名宣教士的飞机在阿拉斯加内陆坠毁,机上人员全部丧生。当牧师很严肃地报告此事后,却同时介绍中一个会友在同一星期里,怎么在另一架失事飞机上死里逃生的事,之后全体会众便齐声响应:“赞美主!”  接着牧师祷告说:“主啊,感谢你让我们的弟兄有天使的保守,平安地脱险,也请与那些在阿拉斯加遇难者的家属同在。”  这下可把理查德惹火了,几近作呕。他心里想:天下哪
有这种事?如果上帝能在逃生者身上获得功劳,那么他就该为那些遇害者受到责难。然而教会从来没听过那些受灾受难的人作见证。那些遇难宣教士的寡妇会怎么说?难道他们还会再提“天父的慈爱”不成?  理查德回到他的住处,满心焦躁不安,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上帝居然还存在着。  理杳德讲他的故事暂告一段落。日头逐渐西斜,沉入一栋大厦背后,室内顿时暗了起来。理杳德闭起双眼,咬着下唇,以拇指用力揉压眼珠,似乎要弄清脑海中的图像,看看是否搞错了。  “然后呢?是不是在那个晚上你失去了一切信心?”  他点点头,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一直无法入睡。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更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我一个人似的我心里受伤到极点,没想到上帝居然多次让我失望。我心里虽然恨上帝,但又有所顾忌。心里想也许上帝还是存在的,只是我搞错了。于是我从头回顾我信主的经过。”  “我回想在大学初信时的光景。那时我还年轻,恐怕只学了点皮毛就相信有”丰盛的生命“这回事我也许只不过模仿别人的经验,糊里糊涂就信了上帝”  “不过,总不能一下子把我所信的完全抛开,我以为我应该再给上帝一次机会。”  “于是我很真诚地跪下来祷告,甚至全身趴在地上。
我祷告说,我不是要指挥你该怎么管理这世界,只求上帝给我个征兆,让我知道你确实存在。”  “四年来,我一直想要建立这种与上帝的个别关系,但比起我的一些朋友,上帝似乎对我最不好。在这关头,如果上帝都不存在了,那还谈什么与上帝有个别关系。”  “我祷告了四个钟头,有时觉得很愚蠢,有时又觉得诚心诚意的,我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山崖边缘,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而这一切都只有看上帝怎么办了。”  “一直到清晨四点,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帝一点反应也没有,既然如此,何必再虐待自己?干脆把上帝忘了,跟许多人世间样好好去过生活。”  “刹那间,好像刚结束一次大考,或是领到驾照一样,觉得很释放很自由。一切的挣扎都过去了,生命又重新归属到我手上。”  “我拿起圣经和其他两本基督教的书籍下楼到后院去,关上后门,趁着寂静毫无月色的晚上,点燃一堆火,在烤肉架上把书都给烧了。火光随着灰烬上升,我的信心也都跟着化为乌有。”  “在一个小时之内,我先后八趟上下楼,把所有参考书、神学教科书,还有我那本关于约伯记的书稿统统烧掉。有人打电话报警,如果不是消防队员来责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很可能已经烧光了一切的书籍。我告诉他我在烧废纸。他倒
了一点化学药剂到火中,又铲了一抷土进去,就放过我了。”  “我上了楼,倒在床上,心里终于获得平静。重担总算放了下来,不再有假装,完全对自己诚实,也不再想念自己从来就不确定的事。我完全地回转了——不过是从上帝那里转离了。”  我真庆幸自己不是个专业的辅导员。面对像理查德这种情况,我简直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下午我没说什么,也没有对理查德对上帝的“试验”,提出质疑或指出其中的错误。  理查德要走时显得有点疲累,但比刚来时轻松许多。“也许我的问题出在我研讨约伯记,”他归结说:“我一向喜欢约伯——因为他不怕在上帝面前诚实。差别就在于我们两个人的结局不同:经伯受苦之后,上帝向他显现,而上帝并没有向我显现。”  理查德离去后,我心中觉得好一阵悲哀。有人会说:他没有绝望的理由,但我从他的故事,他紧扭的双手,脸部绷住的线条,缍体会出他气愤的原因,这也是一个人所能经历最大的痛苦:那就是遭受背弃的痛苦。就像一个沉浸于爱中的人醒来后,忽然发现所有的美梦竟然黯淡无存,全然消逝。他曾经将一生赌给上帝,上帝却令他大失所望,全数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