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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哲学的安慰 by 波伊丢斯

诗一(作者自叹变迁这的境遇)(注)

往昔我沉醉写出欢娱的歌诵,

而今我被迫流泪作悲伤的吟咏;

残破而苍劲的众艺神引导着我的

那怆苦的歌声使我满面泪如泉涌。

只有那些艺神没有任何畏惧,

(注)此括弧内字句为英译者顾不二(W.V.Cooper)所加;以下准此。原着全书体裁概用时及散文分段——抒述;编着今依剑桥司徒德(H.F.Stewart)译本,亦汉译之为新诗体,并押韵脚。

还陪着彳亍的我同上疲倦征途。

文艺曾是我的光辉,忆当年生活优裕,

值今衰老凄凉,它成了我慰安的伴侣。

坎坷的遭际剥夺了我的韵华,

度日如年的我只是烦乱兴嗟;

无情的岁月催白了鬓发有如雪花,

皱纹遍体兮四体枯瘪而痹麻。

死亡是幸福的,若不降临在愉快的岁月,

却等到有人哀鸣向它求乞。

可悲的是:它偏对不幸的人拒绝,

更可厌恶的是它对流泪人不使瞑目。

信赖命运的恩慈是多么无益,

岂不见我今生,正沦入于悲剧?

她巧用云霓轻掩了欺惑,

更使我苟延残喘而偃蹇无息,

诸位,你们还以为我算有福,

那知道沉下的人决不曾能挺立。

˵һ

(哲学以寓喻的姿态出现出行近于作者)

当我正在静默沉思这些事情,正在把笔记叙这一段伤心的哀诉,我发见了一个像女人的形像,站在我的面前,她的容貌非常庄严,她的眼睛炯炯有光,其神力超过一般常人的眼,她的面色富有生命,她的体力也没有衰颓,虽然她的年龄不小,甚至没有人能想到她的年龄是和我们一样。她那变化的身材颇叫人惊异,有时候她小到和我们一样,在另一个时候,好像她的帽子和天空一样的高;当她把头抬起,与天相接,使人见不着。她的衣裳是用做好的丝线和最精致的手工所做成的,这衣料是她亲手所织的,由她自己的表明,我以后便知道了。这衣裳的光彩,因长久的疏忽,有些退色,好像我们祖先那被烟熏着的面像一般。在下面的边缘,织着希腊文Ⅱ的符号,在上面的边缘,又织着一个θ(注)。在这两个字母当中,标着不同的等级,由这些等级,如同楼梯一般,一个人可以由低级的原理爬到高级的原理。有些人曾用粗笨的手,把她的衣裳一块一块地撕去了。她的右手拿着一些书,左手执着笏。

(注)Ⅱ(读如pi)和θ(读如theta)是希腊字表示“实践的”和“理论的”两部份哲学的头两个字母。

当她看见诗歌的艺神在我的榻前,正在慰藉我的苦诉,她颇为激动,她的目光有力地闪耀,她说:“谁让这引诱人的小丑,接近这个病人?他们对忧愁的人,决没有治疗的良药,却徒然用有毒的甘糖,增加骚人的悲虑。他们用情感的荆棘,阻碍理智结果实的收获:他们不能解放一个人的思想,使它健康,却徒然叫它生病。如果你们指引诱了那没有入门的凡人,我还不致十分着急,因为在那样的人身上,我的劳力没有什么伤损的可能,但这个人受过额勒亚和柏拉图学派的薰陶,你已经协持了他吗?你这勾引人灭亡的女妖!快走罢!把他交给我的艺神来照料和医治。”

她们这一伙人,这样的受了斥责以后,凝视地下,面红耳赤,承认她们的羞辱,便悄然离开了。至于我个人,我的眼睛为泪珠所蒙,认不出那有权威的妇人是谁。我很惊奇,注视地下,在静默中等候,看她怎么办。于是她更加靠近了,坐在我榻的一端:她望着我这忧愁苦闷的脸,然后她用以下一些词句,加非难于内心的苦恼。

诗二

“当心灵何等愚昧地沉入深渊的灾厄,

它自己的真光全已在内部熄灭;

它正在外围的黑暗中豕奔狼夺,

却给尘世的风暴层层卷起忧郁。

这人曾在旷阔的太空中驰绕

翱翔自在兮天路逍遥;

他惯常注视了杲阳的光耀,

又惯常探索皓月的清皎;

他像一个征服者般握住所有

流动的星,用诗歌描摹其轨道。

他更进而探究自然界的原因,

解释了狂风怎样打破海洋的宁静

和那使世界和调旋转的精灵。

他曾寻问为什么恒星

落在西陲而自东方上升;

有何权力在使和暖的三春

蔷薇花朵朵开满大地芳馨,

谁曾赐给秋天以收获丰盈,

到处结成累累葡萄的茂盛;

这一切大自然的奥秘都被说明。

而今他偃卧着失去了心智的明灯,

在重重的锁链下低垂了头颈,

他的面容憔悴而带深忧苦闷,

只看见一片土地野蛮残忍”。

说二

她又说:“现在是医生显身手的时候了,不是诉苦诉怨的时候了。”她于是凝眸注视我,又说:“你是受过我的学问的薰陶那个人吗?你是吃我粮食长大的,直到你成为一个有大丈夫气概的人吗?我在以前拿一种武器给你,使你安全,并使你有不可克服的力量,只是你把它抛弃了。你认识我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是因怕羞而哑口无言,还是因惊呆而沉默呢?我希望你是怕羞,但我觉得你是为惊呆所制服。”当她察觉我不但是沉默,简直是呆木无言的时候,她把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胸上,独自说着:“没有危险;他是生着沉睡病,凡思想上受欺骗的人,都生这样的病。他暂时忘记了他自己,当他认清了我以后,他将很快地恢复记忆。让我从他的眼前,扫去他那思考毁灭死亡之事的黑云。”她这样说了以后,她把衣折起来,揩干我的眼泪。

诗三

于是黑云被驱走了,阴影也离席,

而我的眼顿时恢复了从前的神力。

从前像那迅暴的西风卷吞天体,

清朗的天空都为层云所蔽,

太阳和星光全已隐藏不出,

整个黑夜笼罩着大地;

但如北风一旦从体拉吉亚仙洞刮起

把那被幽囚的白昼放释,

于是太阳普照,日轮之光射至

我们的眼帘,而为惊叹不置。

说三

(这时作者才有力气向哲学讲话)

愁云就这样散开了。于是我再呼吸,注意认识我医生的容貌。当我转眼注视她的时候,我认识我的护士――哲学――,在最初成年的时候,我即在她的房中生活着。我问她:“美德俱备的大士,你怎么从高高在上的苍天,来到我这放逐凄凉的地方呢?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因做了被诬陷的牺牲者,而受困累呵?”

(之后,哲学责他缺少勇气)

她说:“我的学子呵,我应该抛弃你吗?因他们反对我的名,使你受累,我不应该和你共患难吗?哲学决不会让那无辜的人,独行踽踽,而没有同行的伴侣。你想我怕诬陷吗?你想我会被那不幸所恐吓,好像是新的事吗?智慧在无耻的人群中,被危难所困累,你想这是第一次吗?古代在我的小孩柏拉图以前,不是和现在一样,对愚人的残忍,也曾有过猛烈的斗争吗?柏拉图虽然无恙,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不是和我在他的旁边,战胜了那不公平的死亡吗?在他以后,以彼古罗的信徒,斯多亚派和其他的人,都想尽力夺取他的产业,他们拖着我,不管我的呼喊和挣扎,好像是和我一同打抢一般,他们扯破了我亲手所织的长袍,把它一块一块地夺去,当他们觉得我完全依从了他们,于是他们才离开了。因为在他们当中,可以看得出有我的外表仪态,有些被误引的人,以为他们是穿了我的制服,因此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因被一群门外汉的错误,而失败了。”

“如果你没有听到阿那察哥拉的被逐国外,没有听到苏格拉底死于服毒,也没有听到哲诺所受的酷刑(注一),但你也许知道加纽、辛尼加、和苏伦奴的处境(注二),他们的名声都不小,而且距现在也不久远。他们被毁灭,是由于他们受了我的教训,因而不赞成恶人的欲望。所以在这生命的海洋中,如果我们四面八方被狂风所袭,你不要认为奇怪,因为反对恶人,是我们当前的主要目的。虽然他们的党羽甚多,但不必重视,因为他们没有领袖,他们不过是到处乱闯,肆意胡闹。如果这一批人对我们加以猛烈地攻击,当敌人忙着抢劫无用的行李的时候,我们的领袖――理智――就把她的兵力,集结在卫城。他们夺取那毫无价值的东西,我们在上面讥笑,决不为这一批疯狂的盗贼所困扰,我们有堡垒防御,这个堡垒不是这一批背叛的愚人所能达到的。”

(注一)阿那察哥拉约于元前四五○年被雅典放逐。苏格拉底于元前三○九年被雅典政府毒死。额勒亚的哲诺约于元前四四○年被额勒亚的暴君刑讯。

(注二)加纽约于公元四○年被加古拉所杀。辛尼加于公元六五年被尼禄帝迫令自杀。苏伦奴于公元六六年被尼禄帝所杀。

诗四

“凡能怡然置生死于度外

而傲然把终局踏在他脚下,

就能正视命运的好或歹,

永得自持而不受其挫败。

汪洋巨海的怒涛澎湃

不足以扰乱令他震骇;

维苏威火山冒烟爆发,

以及摧毁巍峨的高塔

那种奔雷惊电交加,

也不能使他宁静破坏。

对那外强中干的暴君恶霸

我们绝没有理由要恐怕?

因为不存希翼和不怀畏惧,

就必可抵消他们无力的暴怒

但凡恐慌战栗,或有所希图,

他就不能自主而为人奴,

甘心把自卫的盾牌抛去,

而双手为铁链所牢牢捆住。”

说四

她问我:“那些都是你所了解的事吗?它们在你心灵里深深地藏着吗?你是和笨拙的驴子听弹琴一样吗?你为什么哭呢?怎么要流眼泪呢?你应该说话,不要隐瞒内心的秘密。若你希望医生援助你,你就该露出你的伤痕。”

(作者把他在正直公平生活以后所受的痛苦向哲学陈诉。)

于是我,鼓起精神回答她说:“我那残酷悲痛的命运还待重复细述吗?事实摆在这里,不是已够明显吗?这个地方的景况不会叫你有所感触吗?这是你在我家休息处所选择的藏书室吗?这个房间是你常常等候我,和我探讨人与神的哲学的地方吗?当你帮助我探讨宇宙秘密的时候,当你用棒棍指示行星轨道的时候,当你按照宇宙轮廓来陶成我们的习惯和人生的准则的时候,我的情状和容颜,是像现在这个景况吗?这是我们顺从你所收获的报酬吗?你曾藉着柏拉图的口,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治国的人,是研究智慧的人,国家必然蒙福(注)。你藉着那同一伟人的口,又教训我们,说国家必须要由哲学家来治理,这是一定的道理,即是说,国家的枢要不应该落到那毫无忌惮和犯罪的公民之手,恐怕他们使好人腐化和毁灭。”

(注)详见柏拉图共和国第五卷。

“自从我在幽静中向你学习了这样的主张,我就进一步到公共的政府方面去应用。你自己和把你印入哲学家心中的上帝,都是我的证人,我只是为求一切好人的公共幸福,才参加了国家机关的职务。因此我与恶人发生无法缓和的剧烈争执,并为保障公道起见,我不顾掌权者的仇恨,坦然无惧地本着良心。”

当康尼嘉古侵犯弱者的产业时我常常当面反对他。特里纠喇是皇帝家事的管理,每逢他开始或已经实行为恶的时候,我是怎样常常以强力攻击他呵!当野蛮的哥特人不断地诬陷可怜的人民,我曾许多次不顾自己权位的危险,去保护这些可怜的人民呵!我敢说从来没有任何人破坏我,使我由义而陷于不义。当我看见我人民的产业被贪婪之徒和国家的租税所毁灭的时候,我内心是和他们同样的痛苦。

在饥荒严重的坎佩尼亚,帝国警卫司令以命令强迫推行了一种不堪忍受的拍卖,使全省受蹂躏的威胁,我为顾全公共的福利起见,尽力和警为司令争持,虽国王知道这一回事,我还是反抗拍卖的执行,终于我的反抗得了胜利。保利努曾经做过执政官,朝廷里一班豺狼想侵吞他的财产,是我从魔爪中把他救了出来的,亚勒比努也曾任执政官,被莫须有的诬陷所压制,我为营救他,而招致奸诈的情报员赛普林的怨恨。你以为我自己是自寻烦恼,足够自苦了吗?但我在被我救援的人们中,应该更安全些,因我爱护正义,在朝廷中,我没有培树任何奥援,可以保障我的安全。但我被放逐,是由于谁的证据呢?一个是巴西流,他以前被解除朝廷的公职,因为债务所逼,就提报告反对我。还有阿披离阿和高登丢,因作恶多端,被国王放逐,他们不服从,逃入圣地,国王知道了,限他们在某日以前,离开拉温那,否则,就要在他们额头上刺字以后,再行驱逐出境。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吗?就是正在这一天,他们控告我,他们的控告居然被接收。为什么会如此呢?是我的品德应该受这样的待遇吗?或者是我那预告安排的罪状,替那诬控我的人辩护呢?命运不以此事为耻吗?即令不以无罪的人被诽谤为耻,但至少不以诽谤者的卑鄙为耻吗?然而,你想知道他们所加于我的罪名吗?据他们的控告,“我是求元老院的安全。”这是怎么讲呢?我被控告“不让情报员交出与元老院叛国有关的文件”。

“你作何感想呢?先生呵!恐怕叫你蒙羞,我应该否认这桩事吗?不然,我曾经求元老的安全,也不会中断我这样的企图,我应当承认吗?但阻止情报员之事已停止了。求元老院的安全,是我应该称为罪行吗?其实元老院本身在关于我的法令中,已成立此事为罪状。但那常常自欺的无知,不能改变是非,我也不能服从元老院的命令而隐藏真理,赞同虚伪。我这事是否公道,我让你的和哲学家的判断去决定,我不过是叙述事实的真相,交付历史,使后人明了这一回事而已。”

“他们提出某些捏造的书信,以为我在其中‘希望罗马自由,’我想这没有一说的必要。假如我有自由向情报员索取证据(因为他们的证据在这事上是很有力量的),那些书信的虚伪就可以显露出来。但这有什么用呢?自由毫无希望了。如果我有自由,我就会用加纽的话来回答,加纽被加力古拉皇帝所控告,说他早知道有一桩反对皇帝的阴谋。加纽回答说:‘假如我早知有此一事,你也无法知道。’”在这桩事上,忧愁还没有这么使我麻木,以至于恶人对好人的攻击为怪,只不过以恶人成功为怪。因为行恶的欲望也许是由于我们天然的缺陷,但是恶人的企图在上帝面前胜过了无罪的人,这在我看来,似乎颠倒是非。因此有你自己的一个信徒,曾经很不错地问你,“若有上帝,又那里来的恶呢?若没有上帝,又那里来的善呢?”那些想摧残元老院和整个良善公民的坏人,当然也想把我们一同毁灭,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是拥护元老院和良善公民的,但元老院的会员也同样待我难道是有理吗?你既然常与我同在,指导我的言行,我想你还记得在味若之地那所发生的事件。当提阿多立克王想完全摧残整个元老院,因而把那加在亚勒比努身上的叛国罪名扩到整个元老院的时候,我是怎样地尽力为元老院辩护,并且完全不顾自己的危险,你还记得吗?你知道我这话是真的,不是表扬自己。因为一个无辜的良心若炫耀自己的功绩而博得名誉的报酬,就不免丧失了其价值。但你知道,我这无罪的人所得的结果如何。不但没有得着道德荣誉的报酬,反而得着不属于我的罪行的惩罚。若是一个人坦白地认罪,难道众法官都是那么残酷,那么意见一致,以致也没有一个能顾到人的心理是容易错误,或至于可怜人类命运的变化无常吗?假如有人说,我有企图焚毁庙宇,将用亵渎的刀谋杀祭司,并且说我有计划屠杀所有的良民,即令如此,在执行判决以前,应该许我出庭辩护,或证明我有罪。但此处我远在五百里以外,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只因我为元老院太热心,就判我的死刑,没收我的财产。呵!他们正有功,不至于有人以那样的控告,证明他们有罪!

“即令那提报告的人也看到了这桩控案的荣誉,所以他们捏造一些罪行的成分,撒谎说我违背良心,用不光明的手腕去取得政权。但你是隐植在我的内心,把我灵魂里面一切贪图朽坏的东西都屏却了,在你眼睛照察之下没有亵渎罪行的余地。因为你每日把皮他哥拉的格言,灌输到我的思想里,那格言即是‘跟从上帝’”。而且你既把我养成和上帝一般的优美,我也不会寻求那鄙俗不堪的人力支援。况且以我家庭的清白,以我良友的类聚,以我岳父的忠诚——他的政治公共生活,和他个人的良心,是同样的被人尊敬——,这一切都足够使我的犯罪嫌疑,焕然冰释。但是真可耻已极!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以为从你身上,找到了我犯罪的根据。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共同图谋不轨的,因为我们都是为你的教训的原理所薰陶,而且受了你的生活方式的训练。因此我对你那么敬重,于我毫无利益,这还不够,他们甚至因仇恨我还必要使你自己蒙受肆意的凌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负累加到我的祸堆之上,即世界的判断,不会注意到这事件的是非,只会注意到命运的演变,而且说,只要是实现的,便是天意之所在。所以不幸运的人所首先丧失的,乃是世界的舆论。回忆人家所谈的故事,或者计较他们的意见如何不同,乃是一桩可讨厌的事。我只愿意说这一点:这最后的负累,是不仁的命运所加于我们的,当任何捏造的诬控一旦加到不幸者的头上,人人就认为他们所忍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我所遭遇的并不是人们的厚意,乃是逼迫,我的财产和荣誉,都被剥夺,我的声名也永远沾上了污点。在罪恶丛集的囚牢中,我好像看见许多狂欢的事实。我看见最放荡的人,在那儿计划新的侦探鬼计,我看见诚实正派的人,在知道我那案件的结果以后,因恐惧而晕倒,恶人就全体一致地鼓舞,更加敢于作恶,不怕刑罚,而且还希望因作恶而得报酬,我又看见那无罪的人,不仅他们的安全被劫夺,而且一切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我可以高声的呼喊着:

诗五

“群星散布宇宙的创造主,

坐在祢永恒的宝座高处,

祢操纵那转旋迅速的干坤

把祢的法则去控制群星。

月后的面色原是苍灰,

却因受了她兄弟的光辉

有时澄圆而傲然显现,

以致别的星光为之逊色而不见;

但当她越接近太阳,

于是也幽暗而无光。

时近黄昏,冷气充塞太虚,

星群在夜色中驰骋疾驱,

一待初升的旭日辉灼,

便卸下了他们以前的铠甲。

当严冬把大地树枝枯瘦,

祢便缩短了冬天的白昼;

当夏季酷暑支撑着骄阳,

祢又变更了清夜的漫长。

祢的权能作了太岁的重镇,

充分地支配着四季的时令,

给北风吹落的树叶残摧

又叫那春天的和风带回。

天狼星煮熟了禾稻和粟米,

牧夫座播散了五谷的种籽;

大自然莫不遵从祢的法则,

所分配的工作没有违背荒辍,

凡经祢所管治安排的一切

无不各完成其目的;

何独不顾人类的行为,

祢站在监护者的高位?

为何让命运的魔掌巨凶

操纵着变化莫定的穷通?

为何让那惩处罪犯的刑杖

偏落到无辜者的头上?

而今败类占据着要津,

倚恃着不公道的命运

擅自将善人的头颈

跺在他们的脚下蹂躏。

美德被禁锢在黑暗的幽牢,

正人君子被诬而受谤难逃。

那些说谎起伪誓的恶徒

并没有逢到儆戒痛苦,

反而扬扬得意,

显出他们的威势,

足能说服那为千万庶民,

所伏拜的君主之心。

啊,祢用爱心覆育大地庶类,

从高高的宝座俯视,

这残破可怜的下界;

苍生绝不是最卑下的造化,

我们却为命运所摆弄颠倒。

监护的主,请祢制止这风暴,

如同祢焚理天界的和平,

使人间一样凛遵这公正权衡。”

说五

(哲学叫他安心)

当我这样悲伤和冗长地叙述的时候,哲学以镇静的神情注视,一点也不为我的陈诉所打动。于是她说:“当我看见你悲痛流泪,我知道你不愉快,而且是在放逐中,在我不知道你放逐多远,直到你说明,我才明白了。可是你离开你的家乡这么遥远,实不是由于被驱逐,乃是你自己在那里浪荡漫游,或者如果你一定要说你是被驱逐,那末,与其说你是被别人驱逐,不如说是被自己驱逐。别人对你不能那样做。如果你回想你那真实的故乡,你当知道,那故乡不是从前的雅典一般,受多头人物的统治,那边只有一个主,一个王,这一个王,是以人民更多,不以他们被放逐为乐。为他的政权所领导,和服从他的正义,乃是极高尚的自由。你不知道本国那神圣的和古老的法律,规定凡有为自己建立居住的地方的人不能被驱逐吗?因为如果他在那保护的城墙以内,就不需怕有人将他放逐。但是任何人如不愿再住在那里,他也不配再在那里住下去了。所以那叫我难过的,不是这地方的景象,乃是你的神情。我所需要的不是你那装有象牙和玻璃的藏书室,乃是你内心的安息处,在这安息处我没有收藏书籍,不过老早我从我的书籍中,在那里收藏了许多思想,能使书的内容富有价值。至如你对国家的服务,你所说的都很实在,不过就你多方面的努力而论,你所说的还不很够。关于你一切的控告,不论真假,你只是陈述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已。关于情报员的罪行,和邪恶的撒谎,你仅作轻描淡写,这是很对的,因为当群众谈论这一切事情的时候,在他们的嘴里,将有更好和更圆满的收获。你对元老院那不公道的忘恩负义,已猛烈地加以斥责了。你为我的诬陷而悲伤,为我的名誉损失而流泪。末了,你对命运发出愤怒不平的吼声,你觉得命运没有按照你的功过执行赏罚。最后你以诗的灵感祈祷着,希望天上的平安和秩序,也同样地可以建立在世间。然而你为这许多横逆的情感所制服;忧愁,愤懑,和抑郁,把你整个的心灵**了,所以在目前情形之下,不宜以较强烈的方法来医治你。让我们用温和的方法。因为这些不安的情绪,正如同身体上的肿胀一般,要轻轻的以温和方法,治疗患处,等到进步以后,才可以用厉害一点的药方。”

诗六

“当农田被烧灼于阳光剧烈

而形成了蟹状的龟裂,

农人撒下耕地的种籽

毫无收成的希翼,

算是给收获之神所绐,

只好去向橡树求乞。

当农田被凛冽的北风,

吹得那收获无影无踪,

你怎能在树林里的丛芜

采取那紫罗兰的甘果?

即使你喜欢吃葡萄,

也不能在春季用剪刀

把葡萄满枝采回家内;

要等候秋天酒神的恩赉

把这批礼物送到你手。

上帝如此安排了时间先后,

使它们各有适当的美饰;

祂设定了那些自然法则

更不容丝毫紊乱颠倒。

你倘若离开了这轨道

而任意与常规相左,

就会遭受不良的后果。”

说六

她继续说:“你愿首先让我问你几个小问题,来测验你的心理现象,以便明了究竟那一种方法为你的治疗最好?”我回答说:“你要问什么就问什么,我都愿答复。”她于是说:“你想这个宇宙,是被偶然的和盲目的力量所领导吗?或者,你以为是有理性的规律在当中运行呢?”我说:“不然,我决不作如此想;我也不信那样确定的运动,是由于偶然或盲目的力量所能形成。我知道创造宇宙的上帝,监督祂的工作,决不会有那么一天,会迫使我放弃这一种信仰。”

她说:“是这样么?你刚才所呼喊的,是叹息说,只有人类在神的监护中没有分。至于其他一切都为理性所支配,这是你已经固定了信仰。然而好奇怪!你的心境是那么健全,你怎么会病到这个样子,使我非常奇异!但让我们再深一层考察一下,不得不认为你总有一种缺欠。对于宇宙是由上帝所统治这一点,你既不怀疑,你告诉我,你想那样的统治,是凭什么方法呢?”我说:“我不十分明了你这一问题的意义,不知道怎样回答你。”她说:“我觉得你总缺少什么似的,你的铠甲有裂痕,那迷人的痼疾,侵入了你的心灵;这一点是不是我的错觉呢?你知道一切万物所趋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说:“我曾经听说过,但忧愁把我的记忆弄迟钝了。”“但你是否知道,宇宙万物的根源,是在那里。”我回说:“是的,万物的根源是上帝。”“你虽然知道万物的开端,岂能不知道万物的归宿吗?但这就是迷惑的途径,这就是它们的权能,它们能够移动一个人的位置,却不能把他连根拔起。”

“但这个问题,我必须问你,你还记得你是一个人吗?”“我怎么能忘记这个呢?”“然则一个人是什么,你能说明吗?”“这还劳你问吗?我知道一个人是有理性和有死的动物,这是我所明了的,而且我承认我自己即是这样的一个动物。”“你知不知道你还是别的呢?”哲学这样问我。“不是别的。”我说。

她说:“现在我知道你的病源,也许是主要的病源。你忘记了你自己是什么。现在我完全弄清楚了你的病状,也知道怎样恢复你的健康。你因忘了自己而被制服,因此你常常为被放逐和财产被没收而悲虑。你不知道万物的目的和归宿,因此你以为无价值而邪恶的人会有权势和幸福。你已经忘记了宇宙是用什么方式统御的,因此你以为命运的好坏,是随便乱撞的。这种意见不但可以引起疾病,还足以引致死亡。但感谢健康的施与者,你的本性还没有完全离开你。为你的生命之火,我们现在还有一线主要的火花,因你对宇宙的统御者有正确的认识,你相信宇宙的统御不是由于盲目和偶然,而是由于神圣的理性。所以不要恐惧。从这一线火花,生命之火仍然可以照到你身上。现在还不是用猛药的时候,当一个人抛弃真理时,他总是采取错误的意见,并掩饰自己。那错误的意见,又滋生迷惘,使真知灼见陷于紊乱,所以我现在用温和镇定的药方减少黑暗的阴霾,好叫那骗人的情感消失,叫你有精力去领会那真光的皎洁。”

诗七

“当灿烂的明星

在深夜的阴瞑,

被黑云所遮蔽,

不能发生光辉。

当狂暴的南风

吹起波涛汹汹;

明朗如昼的水

颠簸泥沙昏靡。

奔流山麓的泉

常遇障碍在前,

横梗当途的石

来自山崖绝壁。

你又何独不是;

要是洞烛真理,

引至光明前路,

就必踏上康衢,

屏除一切欢娱,

抛弃恐慌畏惧,

廓清幻想希图

杜绝忧思愁虑。

倘任那些妖精

统治你的心灵,

必遭重重锁链,

昏迷朦胧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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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一(作者自叹变迁这的境遇)(注) 往昔我沉醉写出欢娱的歌诵, 而今我被迫流泪作悲伤的吟咏; 残破而苍劲的众艺神引导着我的 那怆苦的歌声使我满面泪如泉涌。 只有那些艺神没有任何畏惧, (注)此括弧内字句为英译者顾不二(W.V.Cooper)所加;以下准此。原着全书体裁概用时及散文分段——抒述;编着今依剑桥司徒德(H.F.Stewart)译本,亦汉译之为新诗体,并押韵脚。 还陪着彳亍的我同上疲倦征途。 文艺曾是我的光辉,忆当年生活优裕, 值今衰老凄凉,它成了我慰安的伴侣。 坎坷的遭际剥夺了我的韵华, 度日如年的我只是烦乱兴嗟; 无情的岁月催白了鬓发有如雪花, 皱纹遍体兮四体枯瘪而痹麻。 死亡是幸福的,若不降临在愉快的岁月, 却等到有人哀鸣向它求乞。 可悲的是:它偏对不幸的人拒绝, 更可厌恶的是它对流泪人不使瞑目。 信赖命运的恩慈是多么无益, 岂不见我今生,正沦入于悲剧? 她巧用云霓轻掩了欺惑, 更使我苟延残喘而偃蹇无息, 诸位,你们还以为我算有福, 那
知道沉下的人决不曾能挺立。 ˵һ (哲学以寓喻的姿态出现出行近于作者) 当我正在静默沉思这些事情,正在把笔记叙这一段伤心的哀诉,我发见了一个像女人的形像,站在我的面前,她的容貌非常庄严,她的眼睛炯炯有光,其神力超过一般常人的眼,她的面色富有生命,她的体力也没有衰颓,虽然她的年龄不小,甚至没有人能想到她的年龄是和我们一样。她那变化的身材颇叫人惊异,有时候她小到和我们一样,在另一个时候,好像她的帽子和天空一样的高;当她把头抬起,与天相接,使人见不着。她的衣裳是用做好的丝线和最精致的手工所做成的,这衣料是她亲手所织的,由她自己的表明,我以后便知道了。这衣裳的光彩,因长久的疏忽,有些退色,好像我们祖先那被烟熏着的面像一般。在下面的边缘,织着希腊文Ⅱ的符号,在上面的边缘,又织着一个θ(注)。在这两个字母当中,标着不同的等级,由这些等级,如同楼梯一般,一个人可以由低级的原理爬到高级的原理。有些人曾用粗笨的手,把她的衣裳一块一块地撕去了。她的右手拿着一些书,左手执着笏。 (注)Ⅱ(读如pi)和θ(读如theta)是希腊字表示“实践的”和“理论的”两部份哲学的头两个字母。
当她看见诗歌的艺神在我的榻前,正在慰藉我的苦诉,她颇为激动,她的目光有力地闪耀,她说:“谁让这引诱人的小丑,接近这个病人?他们对忧愁的人,决没有治疗的良药,却徒然用有毒的甘糖,增加骚人的悲虑。他们用情感的荆棘,阻碍理智结果实的收获:他们不能解放一个人的思想,使它健康,却徒然叫它生病。如果你们指引诱了那没有入门的凡人,我还不致十分着急,因为在那样的人身上,我的劳力没有什么伤损的可能,但这个人受过额勒亚和柏拉图学派的薰陶,你已经协持了他吗?你这勾引人灭亡的女妖!快走罢!把他交给我的艺神来照料和医治。” 她们这一伙人,这样的受了斥责以后,凝视地下,面红耳赤,承认她们的羞辱,便悄然离开了。至于我个人,我的眼睛为泪珠所蒙,认不出那有权威的妇人是谁。我很惊奇,注视地下,在静默中等候,看她怎么办。于是她更加靠近了,坐在我榻的一端:她望着我这忧愁苦闷的脸,然后她用以下一些词句,加非难于内心的苦恼。 诗二 “当心灵何等愚昧地沉入深渊的灾厄, 它自己的真光全已在内部熄灭; 它正在外围的黑暗中豕奔狼夺, 却给尘世的风暴层层卷起忧郁。 这人曾在旷阔的太空中驰绕
翱翔自在兮天路逍遥; 他惯常注视了杲阳的光耀, 又惯常探索皓月的清皎; 他像一个征服者般握住所有 流动的星,用诗歌描摹其轨道。 他更进而探究自然界的原因, 解释了狂风怎样打破海洋的宁静 和那使世界和调旋转的精灵。 他曾寻问为什么恒星 落在西陲而自东方上升; 有何权力在使和暖的三春 蔷薇花朵朵开满大地芳馨, 谁曾赐给秋天以收获丰盈, 到处结成累累葡萄的茂盛; 这一切大自然的奥秘都被说明。 而今他偃卧着失去了心智的明灯, 在重重的锁链下低垂了头颈, 他的面容憔悴而带深忧苦闷, 只看见一片土地野蛮残忍”。 说二 她又说:“现在是医生显身手的时候了,不是诉苦诉怨的时候了。”她于是凝眸注视我,又说:“你是受过我的学问的薰陶那个人吗?你是吃我粮食长大的,直到你成为一个有大丈夫气概的人吗?我在以前拿一种武器给你,使你安全,并使你有不可克服的力量,只是你把它抛弃了。你认识我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是因怕羞而哑口无言,还是因惊呆而沉默呢?我希望你是怕羞,但我觉得你是为惊呆所制服。”当
她察觉我不但是沉默,简直是呆木无言的时候,她把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胸上,独自说着:“没有危险;他是生着沉睡病,凡思想上受欺骗的人,都生这样的病。他暂时忘记了他自己,当他认清了我以后,他将很快地恢复记忆。让我从他的眼前,扫去他那思考毁灭死亡之事的黑云。”她这样说了以后,她把衣折起来,揩干我的眼泪。 诗三 于是黑云被驱走了,阴影也离席, 而我的眼顿时恢复了从前的神力。 从前像那迅暴的西风卷吞天体, 清朗的天空都为层云所蔽, 太阳和星光全已隐藏不出, 整个黑夜笼罩着大地; 但如北风一旦从体拉吉亚仙洞刮起 把那被幽囚的白昼放释, 于是太阳普照,日轮之光射至 我们的眼帘,而为惊叹不置。 说三 (这时作者才有力气向哲学讲话) 愁云就这样散开了。于是我再呼吸,注意认识我医生的容貌。当我转眼注视她的时候,我认识我的护士――哲学――,在最初成年的时候,我即在她的房中生活着。我问她:“美德俱备的大士,你怎么从高高在上的苍天,来到我这放逐凄凉的地方呢?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因做了被诬陷的牺牲者,而受困累呵?” (之后,哲学责他
缺少勇气) 她说:“我的学子呵,我应该抛弃你吗?因他们反对我的名,使你受累,我不应该和你共患难吗?哲学决不会让那无辜的人,独行踽踽,而没有同行的伴侣。你想我怕诬陷吗?你想我会被那不幸所恐吓,好像是新的事吗?智慧在无耻的人群中,被危难所困累,你想这是第一次吗?古代在我的小孩柏拉图以前,不是和现在一样,对愚人的残忍,也曾有过猛烈的斗争吗?柏拉图虽然无恙,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不是和我在他的旁边,战胜了那不公平的死亡吗?在他以后,以彼古罗的信徒,斯多亚派和其他的人,都想尽力夺取他的产业,他们拖着我,不管我的呼喊和挣扎,好像是和我一同打抢一般,他们扯破了我亲手所织的长袍,把它一块一块地夺去,当他们觉得我完全依从了他们,于是他们才离开了。因为在他们当中,可以看得出有我的外表仪态,有些被误引的人,以为他们是穿了我的制服,因此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因被一群门外汉的错误,而失败了。” “如果你没有听到阿那察哥拉的被逐国外,没有听到苏格拉底死于服毒,也没有听到哲诺所受的酷刑(注一),但你也许知道加纽、辛尼加、和苏伦奴的处境(注二),他们的名声都不小,而且距现在也不久远。他们被毁灭,是由于他们受了我的教
训,因而不赞成恶人的欲望。所以在这生命的海洋中,如果我们四面八方被狂风所袭,你不要认为奇怪,因为反对恶人,是我们当前的主要目的。虽然他们的党羽甚多,但不必重视,因为他们没有领袖,他们不过是到处乱闯,肆意胡闹。如果这一批人对我们加以猛烈地攻击,当敌人忙着抢劫无用的行李的时候,我们的领袖――理智――就把她的兵力,集结在卫城。他们夺取那毫无价值的东西,我们在上面讥笑,决不为这一批疯狂的盗贼所困扰,我们有堡垒防御,这个堡垒不是这一批背叛的愚人所能达到的。” (注一)阿那察哥拉约于元前四五○年被雅典放逐。苏格拉底于元前三○九年被雅典政府毒死。额勒亚的哲诺约于元前四四○年被额勒亚的暴君刑讯。 (注二)加纽约于公元四○年被加古拉所杀。辛尼加于公元六五年被尼禄帝迫令自杀。苏伦奴于公元六六年被尼禄帝所杀。 诗四 “凡能怡然置生死于度外 而傲然把终局踏在他脚下, 就能正视命运的好或歹, 永得自持而不受其挫败。 汪洋巨海的怒涛澎湃 不足以扰乱令他震骇; 维苏威火山冒烟爆发, 以及摧毁巍峨的高塔 那种奔雷惊电交加, 也不能使他宁静破
坏。 对那外强中干的暴君恶霸 我们绝没有理由要恐怕? 因为不存希翼和不怀畏惧, 就必可抵消他们无力的暴怒 但凡恐慌战栗,或有所希图, 他就不能自主而为人奴, 甘心把自卫的盾牌抛去, 而双手为铁链所牢牢捆住。” 说四 她问我:“那些都是你所了解的事吗?它们在你心灵里深深地藏着吗?你是和笨拙的驴子听弹琴一样吗?你为什么哭呢?怎么要流眼泪呢?你应该说话,不要隐瞒内心的秘密。若你希望医生援助你,你就该露出你的伤痕。” (作者把他在正直公平生活以后所受的痛苦向哲学陈诉。) 于是我,鼓起精神回答她说:“我那残酷悲痛的命运还待重复细述吗?事实摆在这里,不是已够明显吗?这个地方的景况不会叫你有所感触吗?这是你在我家休息处所选择的藏书室吗?这个房间是你常常等候我,和我探讨人与神的哲学的地方吗?当你帮助我探讨宇宙秘密的时候,当你用棒棍指示行星轨道的时候,当你按照宇宙轮廓来陶成我们的习惯和人生的准则的时候,我的情状和容颜,是像现在这个景况吗?这是我们顺从你所收获的报酬吗?你曾藉着柏拉图的口,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治国的人,是研究智慧的人,国
家必然蒙福(注)。你藉着那同一伟人的口,又教训我们,说国家必须要由哲学家来治理,这是一定的道理,即是说,国家的枢要不应该落到那毫无忌惮和犯罪的公民之手,恐怕他们使好人腐化和毁灭。” (注)详见柏拉图共和国第五卷。 “自从我在幽静中向你学习了这样的主张,我就进一步到公共的政府方面去应用。你自己和把你印入哲学家心中的上帝,都是我的证人,我只是为求一切好人的公共幸福,才参加了国家机关的职务。因此我与恶人发生无法缓和的剧烈争执,并为保障公道起见,我不顾掌权者的仇恨,坦然无惧地本着良心。” 当康尼嘉古侵犯弱者的产业时我常常当面反对他。特里纠喇是皇帝家事的管理,每逢他开始或已经实行为恶的时候,我是怎样常常以强力攻击他呵!当野蛮的哥特人不断地诬陷可怜的人民,我曾许多次不顾自己权位的危险,去保护这些可怜的人民呵!我敢说从来没有任何人破坏我,使我由义而陷于不义。当我看见我人民的产业被贪婪之徒和国家的租税所毁灭的时候,我内心是和他们同样的痛苦。 在饥荒严重的坎佩尼亚,帝国警卫司令以命令强迫推行了一种不堪忍受的拍卖,使全省受蹂躏的威胁,我为顾全公共的福利起见,尽力和警为司令争持,虽国
王知道这一回事,我还是反抗拍卖的执行,终于我的反抗得了胜利。保利努曾经做过执政官,朝廷里一班豺狼想侵吞他的财产,是我从魔爪中把他救了出来的,亚勒比努也曾任执政官,被莫须有的诬陷所压制,我为营救他,而招致奸诈的情报员赛普林的怨恨。你以为我自己是自寻烦恼,足够自苦了吗?但我在被我救援的人们中,应该更安全些,因我爱护正义,在朝廷中,我没有培树任何奥援,可以保障我的安全。但我被放逐,是由于谁的证据呢?一个是巴西流,他以前被解除朝廷的公职,因为债务所逼,就提报告反对我。还有阿披离阿和高登丢,因作恶多端,被国王放逐,他们不服从,逃入圣地,国王知道了,限他们在某日以前,离开拉温那,否则,就要在他们额头上刺字以后,再行驱逐出境。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吗?就是正在这一天,他们控告我,他们的控告居然被接收。为什么会如此呢?是我的品德应该受这样的待遇吗?或者是我那预告安排的罪状,替那诬控我的人辩护呢?命运不以此事为耻吗?即令不以无罪的人被诽谤为耻,但至少不以诽谤者的卑鄙为耻吗?然而,你想知道他们所加于我的罪名吗?据他们的控告,“我是求元老院的安全。”这是怎么讲呢?我被控告“不让情报员交出与元老院叛国有关的文件”
。 “你作何感想呢?先生呵!恐怕叫你蒙羞,我应该否认这桩事吗?不然,我曾经求元老的安全,也不会中断我这样的企图,我应当承认吗?但阻止情报员之事已停止了。求元老院的安全,是我应该称为罪行吗?其实元老院本身在关于我的法令中,已成立此事为罪状。但那常常自欺的无知,不能改变是非,我也不能服从元老院的命令而隐藏真理,赞同虚伪。我这事是否公道,我让你的和哲学家的判断去决定,我不过是叙述事实的真相,交付历史,使后人明了这一回事而已。” “他们提出某些捏造的书信,以为我在其中‘希望罗马自由,’我想这没有一说的必要。假如我有自由向情报员索取证据(因为他们的证据在这事上是很有力量的),那些书信的虚伪就可以显露出来。但这有什么用呢?自由毫无希望了。如果我有自由,我就会用加纽的话来回答,加纽被加力古拉皇帝所控告,说他早知道有一桩反对皇帝的阴谋。加纽回答说:‘假如我早知有此一事,你也无法知道。’”在这桩事上,忧愁还没有这么使我麻木,以至于恶人对好人的攻击为怪,只不过以恶人成功为怪。因为行恶的欲望也许是由于我们天然的缺陷,但是恶人的企图在上帝面前胜过了无罪的人,这在我看来,似乎颠倒是非。因此有你自己的
一个信徒,曾经很不错地问你,“若有上帝,又那里来的恶呢?若没有上帝,又那里来的善呢?”那些想摧残元老院和整个良善公民的坏人,当然也想把我们一同毁灭,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是拥护元老院和良善公民的,但元老院的会员也同样待我难道是有理吗?你既然常与我同在,指导我的言行,我想你还记得在味若之地那所发生的事件。当提阿多立克王想完全摧残整个元老院,因而把那加在亚勒比努身上的叛国罪名扩到整个元老院的时候,我是怎样地尽力为元老院辩护,并且完全不顾自己的危险,你还记得吗?你知道我这话是真的,不是表扬自己。因为一个无辜的良心若炫耀自己的功绩而博得名誉的报酬,就不免丧失了其价值。但你知道,我这无罪的人所得的结果如何。不但没有得着道德荣誉的报酬,反而得着不属于我的罪行的惩罚。若是一个人坦白地认罪,难道众法官都是那么残酷,那么意见一致,以致也没有一个能顾到人的心理是容易错误,或至于可怜人类命运的变化无常吗?假如有人说,我有企图焚毁庙宇,将用亵渎的刀谋杀祭司,并且说我有计划屠杀所有的良民,即令如此,在执行判决以前,应该许我出庭辩护,或证明我有罪。但此处我远在五百里以外,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只因我为元老院太热心,就判我
的死刑,没收我的财产。呵!他们正有功,不至于有人以那样的控告,证明他们有罪! “即令那提报告的人也看到了这桩控案的荣誉,所以他们捏造一些罪行的成分,撒谎说我违背良心,用不光明的手腕去取得政权。但你是隐植在我的内心,把我灵魂里面一切贪图朽坏的东西都屏却了,在你眼睛照察之下没有亵渎罪行的余地。因为你每日把皮他哥拉的格言,灌输到我的思想里,那格言即是‘跟从上帝’”。而且你既把我养成和上帝一般的优美,我也不会寻求那鄙俗不堪的人力支援。况且以我家庭的清白,以我良友的类聚,以我岳父的忠诚——他的政治公共生活,和他个人的良心,是同样的被人尊敬——,这一切都足够使我的犯罪嫌疑,焕然冰释。但是真可耻已极!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以为从你身上,找到了我犯罪的根据。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共同图谋不轨的,因为我们都是为你的教训的原理所薰陶,而且受了你的生活方式的训练。因此我对你那么敬重,于我毫无利益,这还不够,他们甚至因仇恨我还必要使你自己蒙受肆意的凌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负累加到我的祸堆之上,即世界的判断,不会注意到这事件的是非,只会注意到命运的演变,而且说,只要是实现的,便是天意之所在。所以不幸运的人所首
先丧失的,乃是世界的舆论。回忆人家所谈的故事,或者计较他们的意见如何不同,乃是一桩可讨厌的事。我只愿意说这一点:这最后的负累,是不仁的命运所加于我们的,当任何捏造的诬控一旦加到不幸者的头上,人人就认为他们所忍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我所遭遇的并不是人们的厚意,乃是逼迫,我的财产和荣誉,都被剥夺,我的声名也永远沾上了污点。在罪恶丛集的囚牢中,我好像看见许多狂欢的事实。我看见最放荡的人,在那儿计划新的侦探鬼计,我看见诚实正派的人,在知道我那案件的结果以后,因恐惧而晕倒,恶人就全体一致地鼓舞,更加敢于作恶,不怕刑罚,而且还希望因作恶而得报酬,我又看见那无罪的人,不仅他们的安全被劫夺,而且一切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我可以高声的呼喊着: 诗五 “群星散布宇宙的创造主, 坐在祢永恒的宝座高处, 祢操纵那转旋迅速的干坤 把祢的法则去控制群星。 月后的面色原是苍灰, 却因受了她兄弟的光辉 有时澄圆而傲然显现, 以致别的星光为之逊色而不见; 但当她越接近太阳, 于是也幽暗而无光。 时近黄昏,冷气充塞太虚, 星群在夜色中驰
骋疾驱, 一待初升的旭日辉灼, 便卸下了他们以前的铠甲。 当严冬把大地树枝枯瘦, 祢便缩短了冬天的白昼; 当夏季酷暑支撑着骄阳, 祢又变更了清夜的漫长。 祢的权能作了太岁的重镇, 充分地支配着四季的时令, 给北风吹落的树叶残摧 又叫那春天的和风带回。 天狼星煮熟了禾稻和粟米, 牧夫座播散了五谷的种籽; 大自然莫不遵从祢的法则, 所分配的工作没有违背荒辍, 凡经祢所管治安排的一切 无不各完成其目的; 何独不顾人类的行为, 祢站在监护者的高位? 为何让命运的魔掌巨凶 操纵着变化莫定的穷通? 为何让那惩处罪犯的刑杖 偏落到无辜者的头上? 而今败类占据着要津, 倚恃着不公道的命运 擅自将善人的头颈 跺在他们的脚下蹂躏。 美德被禁锢在黑暗的幽牢, 正人君子被诬而受谤难逃。 那些说谎起伪誓的恶徒 并没有逢到儆戒痛苦, 反而扬扬得意, 显出他们的威势, 足能说服那为千万庶民, 所伏拜的君主之心。
啊,祢用爱心覆育大地庶类, 从高高的宝座俯视, 这残破可怜的下界; 苍生绝不是最卑下的造化, 我们却为命运所摆弄颠倒。 监护的主,请祢制止这风暴, 如同祢焚理天界的和平, 使人间一样凛遵这公正权衡。” 说五 (哲学叫他安心) 当我这样悲伤和冗长地叙述的时候,哲学以镇静的神情注视,一点也不为我的陈诉所打动。于是她说:“当我看见你悲痛流泪,我知道你不愉快,而且是在放逐中,在我不知道你放逐多远,直到你说明,我才明白了。可是你离开你的家乡这么遥远,实不是由于被驱逐,乃是你自己在那里浪荡漫游,或者如果你一定要说你是被驱逐,那末,与其说你是被别人驱逐,不如说是被自己驱逐。别人对你不能那样做。如果你回想你那真实的故乡,你当知道,那故乡不是从前的雅典一般,受多头人物的统治,那边只有一个主,一个王,这一个王,是以人民更多,不以他们被放逐为乐。为他的政权所领导,和服从他的正义,乃是极高尚的自由。你不知道本国那神圣的和古老的法律,规定凡有为自己建立居住的地方的人不能被驱逐吗?因为如果他在那保护的城墙以内,就不需怕有人将他放逐。但是任何人如不愿再
住在那里,他也不配再在那里住下去了。所以那叫我难过的,不是这地方的景象,乃是你的神情。我所需要的不是你那装有象牙和玻璃的藏书室,乃是你内心的安息处,在这安息处我没有收藏书籍,不过老早我从我的书籍中,在那里收藏了许多思想,能使书的内容富有价值。至如你对国家的服务,你所说的都很实在,不过就你多方面的努力而论,你所说的还不很够。关于你一切的控告,不论真假,你只是陈述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已。关于情报员的罪行,和邪恶的撒谎,你仅作轻描淡写,这是很对的,因为当群众谈论这一切事情的时候,在他们的嘴里,将有更好和更圆满的收获。你对元老院那不公道的忘恩负义,已猛烈地加以斥责了。你为我的诬陷而悲伤,为我的名誉损失而流泪。末了,你对命运发出愤怒不平的吼声,你觉得命运没有按照你的功过执行赏罚。最后你以诗的灵感祈祷着,希望天上的平安和秩序,也同样地可以建立在世间。然而你为这许多横逆的情感所制服;忧愁,愤懑,和抑郁,把你整个的心灵**了,所以在目前情形之下,不宜以较强烈的方法来医治你。让我们用温和的方法。因为这些不安的情绪,正如同身体上的肿胀一般,要轻轻的以温和方法,治疗患处,等到进步以后,才可以用厉害一点的药方。”
诗六 “当农田被烧灼于阳光剧烈 而形成了蟹状的龟裂, 农人撒下耕地的种籽 毫无收成的希翼, 算是给收获之神所绐, 只好去向橡树求乞。 当农田被凛冽的北风, 吹得那收获无影无踪, 你怎能在树林里的丛芜 采取那紫罗兰的甘果? 即使你喜欢吃葡萄, 也不能在春季用剪刀 把葡萄满枝采回家内; 要等候秋天酒神的恩赉 把这批礼物送到你手。 上帝如此安排了时间先后, 使它们各有适当的美饰; 祂设定了那些自然法则 更不容丝毫紊乱颠倒。 你倘若离开了这轨道 而任意与常规相左, 就会遭受不良的后果。” 说六 她继续说:“你愿首先让我问你几个小问题,来测验你的心理现象,以便明了究竟那一种方法为你的治疗最好?”我回答说:“你要问什么就问什么,我都愿答复。”她于是说:“你想这个宇宙,是被偶然的和盲目的力量所领导吗?或者,你以为是有理性的规律在当中运行呢?”我说:“不然,我决不作如此想;我也不信那样确定的运动,是由于偶然或盲目的力量所能形成。我知道创造宇宙的上帝,监
督祂的工作,决不会有那么一天,会迫使我放弃这一种信仰。” 她说:“是这样么?你刚才所呼喊的,是叹息说,只有人类在神的监护中没有分。至于其他一切都为理性所支配,这是你已经固定了信仰。然而好奇怪!你的心境是那么健全,你怎么会病到这个样子,使我非常奇异!但让我们再深一层考察一下,不得不认为你总有一种缺欠。对于宇宙是由上帝所统治这一点,你既不怀疑,你告诉我,你想那样的统治,是凭什么方法呢?”我说:“我不十分明了你这一问题的意义,不知道怎样回答你。”她说:“我觉得你总缺少什么似的,你的铠甲有裂痕,那迷人的痼疾,侵入了你的心灵;这一点是不是我的错觉呢?你知道一切万物所趋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说:“我曾经听说过,但忧愁把我的记忆弄迟钝了。”“但你是否知道,宇宙万物的根源,是在那里。”我回说:“是的,万物的根源是上帝。”“你虽然知道万物的开端,岂能不知道万物的归宿吗?但这就是迷惑的途径,这就是它们的权能,它们能够移动一个人的位置,却不能把他连根拔起。” “但这个问题,我必须问你,你还记得你是一个人吗?”“我怎么能忘记这个呢?”“然则一个人是什么,你能说明吗?”“这还劳你问吗?我知道一个人是
有理性和有死的动物,这是我所明了的,而且我承认我自己即是这样的一个动物。”“你知不知道你还是别的呢?”哲学这样问我。“不是别的。”我说。 她说:“现在我知道你的病源,也许是主要的病源。你忘记了你自己是什么。现在我完全弄清楚了你的病状,也知道怎样恢复你的健康。你因忘了自己而被制服,因此你常常为被放逐和财产被没收而悲虑。你不知道万物的目的和归宿,因此你以为无价值而邪恶的人会有权势和幸福。你已经忘记了宇宙是用什么方式统御的,因此你以为命运的好坏,是随便乱撞的。这种意见不但可以引起疾病,还足以引致死亡。但感谢健康的施与者,你的本性还没有完全离开你。为你的生命之火,我们现在还有一线主要的火花,因你对宇宙的统御者有正确的认识,你相信宇宙的统御不是由于盲目和偶然,而是由于神圣的理性。所以不要恐惧。从这一线火花,生命之火仍然可以照到你身上。现在还不是用猛药的时候,当一个人抛弃真理时,他总是采取错误的意见,并掩饰自己。那错误的意见,又滋生迷惘,使真知灼见陷于紊乱,所以我现在用温和镇定的药方减少黑暗的阴霾,好叫那骗人的情感消失,叫你有精力去领会那真光的皎洁。” 诗七 “当灿烂的明星
在深夜的阴瞑, 被黑云所遮蔽, 不能发生光辉。 当狂暴的南风 吹起波涛汹汹; 明朗如昼的水 颠簸泥沙昏靡。 奔流山麓的泉 常遇障碍在前, 横梗当途的石 来自山崖绝壁。 你又何独不是; 要是洞烛真理, 引至光明前路, 就必踏上康衢, 屏除一切欢娱, 抛弃恐慌畏惧, 廓清幻想希图 杜绝忧思愁虑。 倘任那些妖精 统治你的心灵, 必遭重重锁链, 昏迷朦胧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