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e="viewport" content="width=device-width,initial-scale=1" /> 第六件 醋

第六件 醋


 
 “这事以后,耶稣知道各样的事已经成了,为要使经上的话应验,就说:‘我渴了。’有一个器皿盛满了醋,放在那里;他们就拿海绒蘸满了醋,绑在牛膝草上,送到他口。耶稣尝了那醋,就说:‘成了!’便底下头,将灵魂交付神了。”(约19:28-30)

  上个月在澳门开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全球华人福音会议,几千个人赴会。会前会后几位好友经过香港.都来我们办事处打个招呼,叫我最惊喜的,是美国最老的华人教会的女传道也来访了,更光临寒舍,与同工们聚餐。

  女传道四十年前跟我和太太闸山辟石打造起亚洲归主协会,我们紧密地共事了二十五年,直到她移民美国,去那间老教会牧养。


  锡吉花市


  那天女传道穿了一件短袖球衣,胸前斗大地印着‘锡吉花市”四个字。对我这玩惯文字游戏的,一看就明白。但晚上吃饭的时候。同工门围着她,瞪着这几个字不停猜测。女传道卖弄了一顿关子后,才开谜底,叫大家用广东话当作英文拼音来念这四个字。大家恍然大悟,“噢,是sacrifice!牺牲。”

  ‘Sacrifice一一锡吉花市一一原来是老教会最近主办的一次营会的主题,叫信徒学习奉献子上主,自我牺牲,为主摆上,吃苦捱穷,当作活祭。

  当然这个字在圣经里头,的确包含以上的意思。而相信耶稣除了更丰盛外, 更是与他同负十字架,同钉十架,学习牺牲,甘饮苦杯;这样的营会绝对有意义。我坐在一角,听女传道向同事们解释那次营会的内容和特色:真的有声有色。但以我这个一切以宣教布道和世人为首要的,营会还是着重在教堂围墙里,你对我好一些,我对你宽一点。对外头世界依然象牙塔了一些。

  但是肯讲敢教锡吉花市,起码是一个好的启端来学效耶稣,“他本有神的形象,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象,成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腓2:6—8) 而他的牺牲、摆上和吃苦,却是纯然为世界上的外人。

  你看:“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约l:l,14)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掷地有声。但要实践并完成这过程,是要耶稣不惜代价,舍身成仁的。因为“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约l:5)不单只不接受,世界还恨恶他。(参约17:14)

  因此,他这个锡吉花市的人生历程,最终是以饮醋的苦杯来结束。


  三P生涯


  杨腓力的经典之作《耶稣真貌》,给了我们好几个崭新的角度来看耶稣。他的使命是悲天悯人,担当罪债。但他本人性格明朗,活泼好动,尊重妇女,宠爱小孩。他家境不算贫苦,自己也晓得享受生活。

  从杨氏的著作里,我大致确定了耶稣三年多侍奉的三P生活方式:

  -> Preaching 传道
  -> Praying 祷告
  -> Partying 派对

  要不是他那么频密与人家开派对和坐席,也不会受法利赛人的攻击,“约翰的门徒屡次禁食祷告,法利赛人的门徒也是这样;惟独你的门徒又吃又喝。”(路 5:33)

  讲公平话:耶稣绝对不是个宴乐主义者。要不然,他也不会没有窝没有洞,连枕头的地方也没有(参太8:20),也不会忙到在安息日,只能摘些麦穗来充饥(参太12:1),或者饿到给一棵无花果树吸引了去,要找些果子吃 (参可l l:l2一13)。

  但是毫无疑问,在可以坐席享乐的时候,他会尽情坦然地享受。你自己看好了一一他去迦拿参加婚礼,场面一定很热闹,主人家预备的酒全给喝光了‘耶稣的母亲好心好意代主人家向他求救,耶稣就行了他第一个神迹,以水变酒(参约2:l-11)。倒出来给客人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希奇。因为耶稣变出来的酒,品质比原先的更好。

  虽然大家都已经是醉醺醺的,一尝还是尝得出来。可见耶稣是喝惯好酒的。但是最后晚餐之后,到了客西马尼园,真要牺牲了,他不禁哀求父神将苦杯挪开。当然在那时刻,他不是在点好酒坏酒,而是他预感到十字架的罪污羞辱痛楚,特别是与父神隔绝这个最大的苦难一一“这个牺牲实在太大太难啊!”


  同喝苦杯


  到头来耶稣还是钉在十字架上:渴了,他能喝到的只是最廉价的醋,连苦酒也还未酿变成。但他甘心情愿地喝了这苦杯,付出无偿的牺牲了。(参赛53:4-5)在接受这命定后,最奇特的不单是神子要付代价喝苦杯,连跟随他的,也要背起十字架(参可8:34),也要喝这苦杯(参可l0:39),也要锡吉花市。

  他对最倚重的门徒彼得,也是一样要求他付代价,作牺牲:“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你年少的时候,自己束上带子,随意往来;但年老的时候,你要伸出手来,别人要把你束上,带你到不愿意去的地方 (耶稣说这话,是指着彼得要怎样死,荣耀神)。说了这话,就对他说“你跟从我吧!…(约2l:18-19)

  有些教会历史更说最后彼得也是给钉在十字架上的,并且他自己要求不配跟主同一样式钉,而是要倒转头钉死的。

  小时候在上海,跟着主日学阿姨唱儿童诗歌,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来做礼拜像只羊,回到家里变只狼……”,“一扇门又一扇门,但它有两边…”,“一百只羊当中缺一只,莫非就是你?”

  这些儿歌教给我们五六岁的孩子唱,名正言顺。但是我们也要学唱西北灵工团的队歌:
  
  冻死迎风站,
  屈死无怨言。
  直到把福音传遍,
  十架倒悬也心甘!


  早期的教会大大复兴增长,福音传遍世界,其中一个理由,正是锡吉花市一一当日从使徒领袖,到普通小信徒,那一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只是要得着主的爱?也为了要传扬主的爱?保罗说:“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如经上所记:我们为你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我们如将宰的羊。然而,靠着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罗8:35 -39)讲真的,哪一项苦难保罗他没有经历过?

  也是讲真的,2000年后,哪一项苦难,我主日学阿姨们,不是同样也经历了?

  上海大姊写了一本《你这女子中极美丽的》,正是纪念一位这样的阿姨王颂灵。她给关到青海劳改,足足三十一年,就是还在上海受审判那段日子,她的锡吉花市就叫人骇惊:关进看守所以后,王颂灵因吃饭时闭目祷告谢饭而受到一个监管员的惩罚。将王颂灵双手反背铐,一只手经前胸颈项拉去后背脊,另一只手反拉到后腰,然后用一付手铐将一前一后的手腕铐住。

  监管员对同牢房的另几名女犯警告说:“谁敢帮助,同样下场!”

  同牢房有基督徒,但吓得不敢帮助她,然而却有一位天主教姐妹不怕威吓,挺身出来帮助王颂灵,给她吃饭,帮她上厕所。

  一直铐了四十天之久,到开锁时,手铐已经卡进手腕,裂开的皮肉已结成疤。不得不到狱医处划开皮肉才取下铐来。

  结果,王颂灵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判决后几个月,在一九五八年九月底,王颂灵被转到上海提篮桥监狱,第二天便押上去青海的囚车。


  属灵痴肥


  前两个星期,同太太飞去田纳西州之首府纳什维尔,度一个周末假期,为的是一偿我多年的心愿,去美国乡村音乐首都的乡村老大剧院,听一次实地表演。早在六十年代初访美国,就爱上那种牛仔风味特别浓厚的乡村音乐,唱片听得多了,电视也看得多了。现在,终于百闻不如—见了。

  到了现场,我和太太都给眼前的“异型”吓得大吃一惊。我们看到的肥佬肥婆,十个占了六个座。不是普通的肥胖,而是不折不扣的痴肥!肥到上旅游车要司机下车帮手推上来。那大剧院阁楼是摆长椅的,我走到前排转过身来替太太拍个照,直是吓得魂飞魄散。后下望上来,条条长椅都是给这些斤量超额的听众,压到中间深深地弯了下去。再恐怖的是人人都买了超长条热狗,枕头那么大包的爆米花,一边听表演,一边大口大口的狂吞。喝的倒是专用来减肥的健怡可乐。

  太太后来看了我从下拍上来的照片,板着脸幽我一默:“你去西方大教堂讲道,坐在下面的岂不也是一大堆属灵痴肥的信众吗?”(为什么天下间的太太,问得十居其九都是准的呢?没有九也有八!)

  但别单骂西方的教会,东方的也不外如是。太多教会坐满了属灵痴肥人,只是要来享受福气,要得到更多的喂养,要求更多属灵恩赐、能力、权柄、恩膏和认可。两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已经看透了,替教会取了个绰号,叫做“Bless Me Club”一一祝福我俱乐部。

  这间喂得我不饱,不合我胃口,叫我不快,祝福得我不惬意,就换一间吧。我真的听过这样的批评:“以前那间教会冷气不足,人一多就闷热,所以我现在去了别家,人少冷气足。”

  为主牺牲?摆上?十字架?锡吉花市?你讲什么啊!


  no no OK


  任何一点要求信众付代价,作牺牲的,都可能带出《出埃及记》的后果一一上次西雅图母会要求信众签名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主任牧师呼吁大家把签名单带出教会,带进学校,进职场,邀请更多人加入这抗议。牧师后来说:“下一个礼拜就出走了一百多人。”

  另一间我每年都去的大教会,主日崇拜会众超过五千。教会办公室有一位全职的“三福”布道同工;她是专门推动信众逐家挨户去传福音的。我问她每周有多少人参加这大有意义的福音啄。她说:“多就是十几个,少就是几个”。五千人当中,只有几个?没人肯牺牲电视时间嘛。”

  新加坡的教会,近年复兴增长的起码十几间:有些更是传统主流教会,也人为更新。就算是复兴增长,要信徒付代价,作牺牲的时候,反应也不是那么乐观。老友牧师告诉我教会实况:“付点金钱代价的,OK。付点时间代价的,so so OK。要付真正生命代价的,no no OK。

  我问他到底要求弟兄姊妹付什么代价。他其实只是要求家里有外劳佣人的。待工人宽容一点,给她们主日放半天一天假,让她们也可以回来教会敬拜。

  “信众家中有外劳佣人的,起码一半以上。肯在主日放她们假来敬拜上主的,少之又少”,牧师对我诉说遗憾。“外劳信主的很多,肯信主的也不少呀。”

  我心里嘀咕:“放佣人半天假也当作是牺牲?”我倒认为真正的牺牲是为主坐牢二十五年的王明道,是死在狱牢里头的倪柝声。是给人一次又一次抄家的林献羔,八十多岁了,今天还是在广州讲道。是关了近三十年,一放出来马上又开家庭聚会的北京袁老,这些才是背十架,喝苦杯,学效耶稣的跟随者。我们越南的同工,有死在劳改营的。柬埔寨的,有先生给赤共枪毙的。在寮国的,现在仍然监禁的……,这些人才算是付了一些锡吉花市。

  跟随戴德生脚踪,前仆后继来中国传道的西国宣教土,曾经一度,四个当中就有一个葬身中国,那才算是摆上。


  效法基督


  去年陪一对基督教基金会会长夫妇,探访大陆一家大大复兴增长的家庭教会。创办长老在席上给问起坐了多少次多少年牢?他淡淡地一笑:“那是我的神学院嘛。”

  基金会主席问他到底在大陆坐牢是怎样的呢? 他仍是淡淡地回答.“人间炼狱,有主同在,好比天堂。”

  反而他太太儿子就不禁哭了一一他们知道牢里的苦况。但作丈夫爸爸的,却从来没有把这十几年炼狱,当作什么大牺牲。“鼎为炼银,炉为炼金;惟有耶和华熬炼人心。”(箴 17:3)对许许多多真正付出生命代价,陪耶稣喝醋的苦杯的,正是上主看重了他们,“使我认识基督,晓得他复活的大能,并且晓得和他一同受苦,效法他的死,或者我也得以从死里复活。这不是说我已经得着了,已经完全了,我乃是竭力追求,或者可以得着基督耶稣所以得着我的。”(腓3:l0-12)

  在外头世界传道人很少需要付这种熬炼的代价。我们的锡吉花市又是什么呢?

  在我生命里,另外一位闻名的北方华人老牧师,也是我毕生敬佩的。我不仅敬佩他穷一生之力,推动华人传福音和宣教,而是他为了开发这运动,从美国搬来香港居住,侍奉了十年。我去过他家请教学问,看到大牧师的蜗居一一真是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一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四百尺的新界单位,而且还是贴近大街的,日吵夜吵。那时候我还年轻,出来传道时日浅少,但起码我的家就好多了。

  我去过美国,也给美国教会借头借路请过去看看是否适合作他们的牧师(当然不适合!) ,我绝对清楚:在美国当牧师的,就算是做华人教会的,家居也是前草坪后花园,2000呎以上的独立房子。名牧师当年正直壮年,为啥肯作这样的牺牲呢?

  只是为了要看到华人教会合一,投入宣教。

  老牧师是宋尚节、王明道和倪柝声的制成品。他今年来上海主讲我们的年会。在一堂专门向华人同工“心对心”的闭门会议上,他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们:“近年来普世华人教会大为增长,生活条件也最提升。除非华人教会肯脱下华服,披上戎装投入宣教战场,挂起围裙为世人洗脚,不然,华人数会没出路。”


  生活水平


  最奇妙的是任何真正为主作出牺牲,付出代价,不管是哪个时代的,都不会当作是什么一回事。在南非种族歧视政策下坐牢挨打的杜图主教,讲他的经历:“为主为人而受的任何苦难,都是主和人给我们的奖赏。”这样的放得下,难怪他赢得南非顺畅交接和诺贝尔和平奖。

  德兰修女的心态,也是坦然:“我从没有受过苦。”

  其实,绝大部分的基督徒要喝的苦杯醋,至多是生活水平的一些选择。认识在中国一座重工业城镇生活的夫妻,两人都是医生,有一个好逗人喜爱的儿子。有一段时期两夫妇的收入特别丰厚,但来历大部分不明不白,并非正当。信了主之后,两夫妻觉得别人家塞过来的金钱,不是好见证,就宁可放弃行医。丈夫去当教授,太太去教书。收入少了九成,但寻回平安,也多了时间带领城里的第三教会复兴增长。

  “后来上头严查整个城市的医疗制度和收黑钱的陋习。受连累甚至身败名裂,要判坐牢的,许多是我们的旧同事。他们没有一个指证我们,反而后来相信耶稣的就不少,”两夫妻作见证说。

  “我们半丝儿也不觉得为主牺牲了任何东西。只是满心感恩,多谢他保守了我们全家。”

  我对这夫妻有很大的期望,相信上主会使用他们来成全第三教会的异象。

  我很同意巴拿那本叫《异象)的小书。他说:

  -> 异象是神的宝贵礼物,
  -> 赐给他所信托的人。
  -> 这些人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 却甘心乐意,长期拚干来达成。
  -> 成功之后,一定荣神益人,
  -> 而且会后继有人,发扬光大。

  巴大师不厌其详地解说:这些开拓者所付出的大代价,只是别人眼中看为牺牲。对他们本人来说,不是苦杯,而是甘泉。但如果后继者不再肯付代价,那么异象就会渐渐失色,甚至消逝。


  不想起床


  我看这对医生夫妇付出了代价,以身作则,他们的异象必然能成全的。后继者应当也会是肯牺牲的。五年前,无意中得了一个徒生,他人前人后称我为他的Mentor,他的师傅。其实我真的不配当这位青年才俊的师傅。他的事业如日中天,在跨国公司内数一数二,甚至多年独占鳌头:“我们团队确是第一!”后来,我替他编了一本书,《打赢人生上半场》。今年,他自己也出版了几本好书。

  在他踏入人生下半场,他每周放下事业两天,全心全意,亲力亲为,出钱出力,去策动一项崭新的媒体侍奉,如今弄得有声有色。

  我和同工们发觉,上主给这才俊好些新异象,大概真的是因为能够信托得过他一一因为才俊他肯为异象付出巨大代偿,最近他办了一套师徒课程,以身作则,呼召职场精英速速踏入下半场,我替他们讲了两课。

  一位同学说:“我以他为人生目标,学效他为了异象不惜放下世人以为是宝贝的成就。”最近听到这位同学也辞掉高薪厚职金饭碗,全时间来尝试他的异象。

  问才俊这样的牺牲值得吗?他说:“一点不是牺牲。如果没有这些侍奉良机,我根本早上不会想起床!”


  哪算牺牲


  最可耻的就是一些侍奉的人,根本算不上为主牺牲了些什么一一但自从读神学那天起,就算是为主摆上。毕业之后余其一生就是怀着一个“受苦者”心态,什么也要贪,什么也想得偿,来弥补为主的“摆上”。

  在另一处办事处曾经开过一间小小的书店,主要是卖我们的出版。有一天,负责姊妹跑进我办公室说:“外头有一位客人说他是牧师,硬是要我们给他打折扣。他说人人都给他折头的。”

  我麻烦姊妹请这位贵客进来我办公室喝杯茶,对那位年纪尚轻的同道说:“我所写所译的书,本本签名送给你雅正,不花你半分钱。别的就请你照价付款。

  “我们年纪相若,可否容许我以牧师对牧师说句心中话?当牧师传道的,酒气财气当然放弃掉了。脾气怨气也要一生对付。我们剩下的只是一样气:骨气。人家尊称我们为神职人员,已是最大的报偿。千万不值得为几分折扣而损害了自己的尊严。”

  要求折扣尚算小事。上班下班,偷工减料,喜逸恶劳;左一句“我无功也有劳”,右一句“我是向神交账的”,马马虎虎混一辈子的传道人,实在叫人扼腕气愤!

  前几年一位同工想去美国深造,嘱我写封推荐信帮他筹款,支持一家四口两年生活、学业和杂费,为数惊人。我一口拒绝,理由有三:一,他的侍奉果效表现,不值得深造;二,本地有相当的神学院可供他报读;三,如果说是同时作安息的,我见不到他忙过。

  之后他还是募捐成功,去了美国慢吞吞地念完了一个学位,没有回来亚洲。在某城某镇,当了一间丁点儿教会的牧师。我看过他一篇夫子自道的见证,还认为上主带领他全家到美国这天堂,是奖赏他在亚洲的牺牲。他本是亚洲人,在亚洲生活和工作,哪算牺牲?

  今年是毕业四十年旧生同众。我那批同窗,大法官的有,大医生、大律师、大建筑师的有,大明星的有,金融奇才的有,政界翘楚也有。只我一个是当传道的。开筹备会议,大家首先公认:“耶稣基督降世,确是为了拯救罪人一一你看王一平就是明证。”

  另外就是好奇:“你怎么会当穷传道的呢?”

  我的回答千真万确,诚心诚意:“第一,不是想当就当得成。是上主给面子,容我可以与他搭档。第二,未觉得穷过,一家四口还是活得挺好的。第三,心灵之满足,意义之高洁,万金不换。”

  一位在校已是出名牙尖嘴利的女同学回顶了一句:“倒霉的是教会有了你这个反斗星,真要涂万金油。”

  教会看见我可能头痛,社会却开明。旧同学要我在聚会中向大家讲堂道,“是要打开圣经,不折不扣地讲真理的。”你们要知道:当年那所学校是全香港最臭名远播的“飞仔飞女集中营”。

  如今获得这样的尊敬,哪里还去计算物质生活上的得失?


  作主管家


  四十年来,真没有半次觉得是为主牺牲了。那位穿锡吉花市T恤的女传道同工也是同感:“我从第一天跟王一平合作到今天,只有是感恩”,她告诉那天在我家吃饭的同工们。“一生只是蒙恩,从来没有牺牲!”

  夏天,给一积善之家请去他们的“全家欢”。每年四次,这个美籍德国移民家庭,合家共聚,就是要商讨怎样把家庭财富,最有效的投资在天国伟业上,“我们最爱支持的是创新的宣教。愿万民得救是爸妈最大的心愿。”

  父母俱七十岁了,九个儿女,再加上外人怎数也数不清的孙儿辈,一连三天就是兴高采烈地在安排把钱捐出去――太热闹兴奋了,我只记得他们的一些对话:

  “因拥有而来的快乐,总比不上因施予而获得的满足。”

  “拥有的是你,还是你给拥有了?”

  “死了才懊悔活得不慷慨,是永恒的懊悔。”

  “这些都不属于我们的,只是由我们来托管。”

  “能多为主奉献,从来不是牺牲。”

  我跟太太开车离开老夫妇的时候,转过头来再看看这座大宅。照他们身家来说,不算宏伟奢华,只是依山傍水,美不胜收如仙境。老人家是挨过苦头才积聚了巨富,生活仍是勤劳简朴,天天的工作就是替上主当管家。

  “但是还是老先生老太太最美丽!”太太称道。

  我同意一一最折服的还是看到他们的儿孙,都以“施比受更为有福”作为生命的坐标。

  “剩下的比捐出的多,就不能算作是牺牲”,这是他们大女儿说的。当时她的笑容,美得像天使在颂舞。

  讲到牺牲的物质奉献,真是要在最贫困的信徒身上才最看到。一九七六年文化大革命刚歇息,我去内蒙古主领家/庭教会领袖众会。吃的住的差不多是原始人的水平。三天之后,当地信徒负我在脚踏车后座,行李在另一辆的后座,送去火车站,转北京飞回香港。

  我一直没有打开行李,直到在北京出关,海关检查员发觉我行李藏了一瓶家制芝麻油,严严盘问了一大顿。我一头雾水,“从哪里跑出来这瓶芝麻油?”

  想来想去才想出来,该是内蒙古的信徒,偷偷塞进我行车里头,当作是他们的爱心奉献。当年中国食油缺乏,大城市还只有每月每人配给二两一一在蒙古更是不堪。当地信徒不知要辛苦多久,才能磨出这瓶一斤重的油。

  我强忍着眼泪向海关检查员求情:“让我带着吧一一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送给我的。”

  这瓶油我一直保存到今日。因为它是我侍奉一生,收到最牺牲性的奉献。

  一九八九年天安门学运,我们卖掉处在香港最热闹购物区铜锣湾的办事处,搬到平民化的东区,省下了一笔钱,大量印送圣经和《荒漠甘泉》进大陆。写字楼这样的地域水平下调,我开头还有些担心:“同工们会不会抱怨?”

  几十个同工,没有人吐半口怨气。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回头一看,正是那段日子对大陆教会的供应,建立了巩固的信赖,以致今天能和里头绝大部分的教会紧密合作。

  前几天和几个并肩作战的同工谈起这件事,顺便问问大家:“这样搬动到底有没有牺牲了什么?”

  大家捧着头想了老半天,还只是摇头。“少了购物!”最后,一个特别爱美的女同工说,“不过,却省了不少钱,嘻嘻。”

  同工们大笑了。


  年年二十八


  两个儿子也是爱笑的,小时候看卡通片,兄弟俩可以笑个滚地葫芦。现在看笑片,还是会滚的。他们一懂事,我们做父母的就向他们解释,什么叫做凭信心做侍奉:“无论钱多钱少,我们都会维持一个老师的收入来过日子。”

  我们跟他们讲韦斯利的故事:头一年他赚了三十镑,他生活费乃二十八镑。第二年他赚六十镑,生活费仍是二十八镑。第三年呢?收入一百英镑,生活二十八。之后几十年传道服侍,改革社会,收到的奉献和支持难以计算,韦斯利一直维持二十八镑的生活水平。

  孩子大了,跟他们回顾儿时的生活,问他们跟别的同学相比,有没有觉得有遗憾之处。大儿子想了一想,说:“没有遗憾,只是奇怪:哪个老师会十六年搬十次家?”

  小儿子答得更妙:“如果你真的是老师,那我就不会给其他老师罚得那么多!”

  到大儿子作宣教侍奉的时候,他故意不选亚洲归主协会:“爸爸的还不够穷。”小儿子虽然没有直接宣教的呼召,但他对宣教的要求特别高:“在本地成功的人才好去外地宣教。在吃苦之下不能做得欢天喜地的,不要去做宣教。别出去给神丢脸。”

  上个星期天,去参加一个小同工侍奉训练班结业礼。十二个同学,都不是十八、二十二那种;大多是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事业也上了轨道的。他们抽出一年学习教会的异象和参与,这门课程的文凭,诚如校长所说:“没有人会认可的。”但那些学员当中不少是作了牺牲的。一个做牙医的,放下了生意,差些给母亲切断关系。另一个老板真金白银给他几十万,只是求他延迟一年。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淌着泪作见证:“一点损失也没算得什么。因为这一年来与神的相交关系,好得无比。”

  小同工现在也凭信心投入了全职宣教侍奉。她最近抱了一抱我,说:“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满足快乐!”


  神不欠人


  有时我觉得长年和妻儿聚少离多,是为主摆上和牺牲。不是自艾自怜,我只是觉得特别对不起小儿子。大儿子在成长阶段,我还会特意赶回家和他吃饭之余共同散步,每周也单独和他约一顿中饭。但小儿子十岁起就好像单亲孩子,绝大部分只有母亲在身旁。

  今年暑假我特地去找他,向他道歉求恕。他却只是耸耸肩豁达地说:“绝不用道歉。我一点也不觉得失落。母亲对我照顾有加,你每趟回来也当我是宝。我比好些双亲在而爱不在的,幸福得多啦。

  “而且看到你们侍奉的果效,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有份的。现在,我女友更当你是大英雄,我也沾光。”

  这样的响应.叫我怎能再感到为主牺牲什么呢?“神从来不欠人的”,这是我的信念、口号和座右铭。

  一个小青年,从小父母就让他跟着我学习,跑了不少宣教工场。最近他特意从美国名校转去北京大学,因为他对中国有宣教呼召。有天晚上他突然问我:“香港的朋友多是念大学了。他们的梦想是‘四子’:车子、房子、妻子和儿子。将来我如果做宣教,该怎么办呢?”

  我告诉他,在我毕业那年,家母送了一本圣经给我,扉页上写着:“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太 6:33)

  “你看,四子我不是都有了吗?”

  他半刻不想就答道:“还给了你双倍呢!”

  我问:“什么双倍?”

  “他不是给了你两个儿子吗”

  我们都笑了——真的太幸福了。

  为主喝苦杯盛载的醋,从来不是苦差,而是良机;更没有不获得他的赏赐的。因为他答应过:“我实在告诉你们:人为神的国撇下房屋,或是妻子、弟兄、父母、儿女,没有在今世不得百倍,在来世不得永生的。”

  没有试过的,你不会领略醋原来的甜的。


  讨论问题

  1. 为主摆上,牺牲和甘受苦难,在今天还需要吗?
  2. 为什么?
  3. 在我教会里,金钱奉献算是慷慨吗?
  4. 为别人,我还可以作些什么锡吉花市?
  5. 这章给我最大的警惕是什么?
  6. 现今为主而“撇下”的机会在哪里?
  7. 我还学了些什么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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